“你做什麽?!”
“别害怕,小姨。”楚希微知道她对黑暗有一种畏惧,因此声音轻柔地安慰着,“以後你要适应黑暗的,在彻底失去光明之前,先用手来记住希微的模样吧。”
或许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什麽,楚剑衣忽然闭口缄默,挣扎的力道也减小了。
楚希微一边说着细碎稀松的话语以安抚她,一边引着她的手在自己面颊上抚过,“希微的眉眼和小姨长得很像噢,如果小姨日後忘记了希微的模样,就摸一摸自己的眼睛,兴许能记起来……”
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树枝叶,在两人身上洒着斑驳的光影,指尖拂过的触感也是那样轻柔,耳畔还有海浪拍击在沙滩上的声音,海鸥欢快的叫声。
如果时光能定格在这一刻,如果岛上只有她们两人,如果与楚剑衣寻欢做。爱的是她……
不知不觉间,楚希微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愉悦,甚至在脑海中臆想——
然而,下一刻她倏地睁开了双眼,将楚剑衣推倒在椅子里,向後退了几步,仰头望向海洋那一端的上空。
“楚希微恭迎宗主!”她单膝跪了下来,朝空中密匝匝像乌鸦一样的人群喊道。
楚剑衣摔得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朝空中看去——
那群人整整齐齐飞在耀眼阳光下,浑身焕发着神明似的光芒,刺得楚剑衣眼睛发疼,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那群人中看到楚淳的黑色轿子。
簇拥在黑轿周围的,是七大宗门的长老弟子,他们神情严肃,带着不容欺瞒的气势,包围住楚剑衣的所有出路,降落下来。
上百双眼睛如坟茔里的鬼火,幽幽地盯着她,又如密不透风的围墙,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充满了警惕与威胁,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但楚剑衣却靠在椅背上,坐得更加松弛了,好似老早就在等着这一天。
楚希微低头禀报道:“叛徒聂月已被属下斩杀,岛上还有一个凡人,满口污言秽语,属下将她打晕,暂时搁置在屋子里。”
聂月已经……死了麽。
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楚剑衣手指轻轻颤动着,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做得好。”是一道低哑的嗓音,从那顶黑轿里传出来的,“通敌。该死。”
声音响起时,楚剑衣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将近二十年没听到楚淳的声音了。
那声音落到旁的人耳中,多半只能听出他的中气十足,不复从前的亏空。
但在楚剑衣听来,却很清晰地捕捉到异常:他说话很简短,像是在忍耐着什麽。
楚希微得令站了起来,走到黑轿的窗边半跪下去,一脸谦卑地听着楚淳吩咐,等他说完了,这才站起来传达他的话:
“浩然宗少主楚剑衣,与疆北逍遥剑派相勾结,通敌妖兽,为祸天下,你可认罪?!”
通敌妖兽?
楚剑衣轻轻蹙起了眉头,万没有想到楚淳会给自己安上这麽个罪名。
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目光聚焦在那顶黑轿上,却无法透过轿体,看到楚淳的真容。
于是她看向楚希微,冷笑了一声,道:“诸位今日来势汹汹,兴师动衆问我的罪,莫不是过得几年安稳日子便忘记了,五年前是我楚剑衣镇界南海,才没有让妖兽潮登陆,保住了诸位的安宁。”
她一拍扶手,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泰然自若走到归元宗长老跟前,冷视着他,“老东西,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坐于白莲法阵之中,是你在底下护的法?”
老东西左右看了两眼,周围的人都对楚剑衣如临大敌,没人回应他的眼神。
他没办法,只好在心里鼓气,楚剑衣如今是个修为散失的废人,没有任何威胁的能力,何必还要害怕?
于是冷着脸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老夫。”
楚剑衣一声轻呵,继而绕着衆人走了一圈,像白衣的罗刹提着镰刀,准备收割人命。
但她现在灵力全无,连无赖剑都召唤不出。
最後,她停步在楚希微跟前,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望着少女,讥讽道:“逍遥剑派镇守西大门数百年,难道也会通敌吗!她们也是你口中的叛徒吗!”
楚希微被她的眼神盯得心中一咯噔,那并不是因冒犯而産生的愤怒,而是一种畏怕,畏怕楚剑衣会对她失望。
但她强行镇定住心神,厉声道:“顽固至极!证人都在此了,你还不肯认罪?!”
她的话音刚落,从包围圈中走出十几个人来,站在楚剑衣的对立面。
他们之中有修士,也有凡人。
楚剑衣对其中几个人有些微的印象。
那几个修士,是当初祭阵的时候,各宗门派来护法的弟子。
而旁边那个凡人,则是桃源山下,她常吃的店铺的老板。
他们好似看到了什麽罪大恶极的人,目光嫌恶而带着几分畏惧,攥紧了手掌,手臂却在微微发颤。
不知是因愤怒,还是惧怕。
楚剑衣的眼神扫过他们,一个年轻修士当即感觉被冒犯了,倏地拔出剑对准她:
“人族的叛徒!当初我宗门为了护法保你平安,派出了多少师兄弟,你却留了条密道给妖兽上岸,让他们葬身于妖兽腹中,于心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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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午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