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潜岳这样想着,目光却像是被钉死了一般,牢牢注视着花园中的温砚舟,脚步更是胶黏在地上,分毫也无法移动。
被紧攥在手心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邵潜岳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打开手机,一双冰蓝色眼眸却是骤然凌厉起来。
谢谨行:沈渊迟的亲缘鉴定已经下来了,他的确是我的亲弟弟。
谢谨行:他跟爸妈说了大叔的事,现在爸妈想报答他。
谢谨行:你什麽时候带他来谢家?
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用力,手机屏幕骤然被按灭,黑色屏幕倒映出邵潜岳绷紧的下颌线与冒出青筋的额角,那是爱人被觊觎的暴怒。
该死的混蛋!
竟然想把温砚舟从他这里抢走,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邵潜岳不知是用了多强的自制力,才没将手机摔碎。
一张俊美脸庞狰狞而可怕。
此时的他早已选择性忘记,当初温砚舟留在邵宅,只是暂居罢了,更也忘了,几分钟前,他还考虑着远离温砚舟的事。
他只想将温砚舟留在身边。
哪怕是以这种……窥视的姿态。
手机再度振动起来。
邵潜岳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可正当他满怀怒火地打开手机,发来消息的却不是谢谨行,而是他的秘书。
这段时间他守在家里,将不少重要工作都推迟了。
但今晚,却有一个无法推迟的宴会,不少重要人士都会出席,更有全球记者在场。
邵潜岳的存在,不仅代表着他自身,更代表着整个邵家——他不得不出席。
手机屏幕在邵潜岳的手中,终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离开前,邵潜岳最後看了眼男人的身影,那眼神中带着三分的幽怨丶七分的留恋与十足的偏执。
花园中,温砚舟似有所感,直起身回头看向邵宅的方向,却什麽也没看到。
管家也看了眼邵潜岳藏身的柱子,见柱子後已经没了青年的身影,便暗中松了口气。
收回目光,管家边和温砚舟一同将种子种进土中,边状似不经意道:“温先生先前是不是问过我,关于邵先生邵夫人的事?”
温砚舟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好奇地看向管家。
他的确是问过管家,邵潜岳父母的事。他在邵宅住了这麽久,却从来没有见过邵潜岳的父母,更没有听到邵潜岳或是其他佣人提及过邵潜岳的父母,自然会感到奇怪,便问了管家。
但管家当时只说,邵先生邵夫人都在国外,其馀的却没再细说了。
此时管家却不知为何,主动谈起了这件事,“少爷的母亲,是欧洲一个古老家族的独生女,邵先生当时在欧洲留学时与她相识,毕业後便顺理成章结了婚。”
“但夫人身体较为孱弱,挺过了十月怀胎,却在産房里大出血,之後她的身体便越来越虚弱,只能待在医院休养,而与此同时,邵家又催着邵先生回国继承家业,邵先生不愿夫人拖着病体照顾孩子,便带着少爷回了国。”
“因此,少爷除了诞生那一日,就再也没见过母亲,邵先生又急于回到夫人身边,便一心想将家业交给少爷……也是邵先生太过严苛,因此少爷从小就从未笑过。”
管家顿了顿,“直到少爷成年,邵先生觉得少爷已经可以担起家业,就带着少爷去了欧洲——那是少爷第一次见到生母,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可当他走近,却发现,夫人正在给福利院的孩子分发糖果。”
“少爷自然也得到了一颗,但也只有一颗,毕竟分别了太久,夫人没认出他,只将他当做其中一个孩子,他得到的,是与其他孩子一样的糖果。”管家的语气逐渐变得沉重,“当天夜里,少爷就独自一人回了国。”
温砚舟听着,手上的动作却渐渐停了下来。
迟钝如他,也从邵潜岳的故事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他不由得记起,这段时间,他无论是送什麽,都会给邵宅的所有人都做一份。
就好像……邵潜岳的母亲,给所有小孩同样糖果一样。
温砚舟当然不会觉得这样做有什麽问题,他做过资助人,当然知道,对于所有资助的小孩,他都应该做到一视同仁,同等地对所有小孩都好,给他们一样的礼物和资金,毫无偏私。
邵潜岳的母亲当然也是一样的心态,她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离别了十八年的孩子,只将他当做福利院的孩子,于是也同等地给了他一样的糖果。
可对于邵潜岳来说,同等的爱,却等于没有。
他从未得到过的,来自母亲的爱,一视同仁地播撒给了所有陌生的孩子,而他不过是沾了他们的光,才得到了其中一颗。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来自资助人的爱。
而是母亲的爱。
难道,这就是邵潜岳生气的原因?
温砚舟陷入沉思。
……
宴会结束,邵潜岳一个人回到了邵宅。
想到宴席上那些劝酒的丑恶模样,邵潜岳就感到恶心,但他毕竟还年轻,哪怕在商场上再雷厉风行,也总有那麽一两个自以为有资历的所谓“长辈”试图从他身上咬下来几块肉。
脚步摇晃,意识模糊,通体更是火烧了似的燥热,邵潜岳拉扯着束在脖颈的领带,原本被发胶固定在脑後的头发凌乱地垂在额侧,简直狼狈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