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谢老师吗?你还是他的课代表,”见卢承航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馀尔安提醒,“教我们历史的,很爱让我们分组做PPT的那个。”
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开关,卢承航猛猛点头:“想起来了!我当了他两年的课代表,拜他所赐,我现在PPT做的非常丝滑!”
“那次轮到我演讲,结果演讲前一天,U盘里不知道为什麽,找不到那份PPT了。”
馀尔安语速慢下来,语气中有种怀念的温软。
谢老师不仅爱让学生分组做PPT,还规定小组里每名学生都要轮流上台演讲,美其名曰平等的锻炼每一个学生的团队协作和表达展示能力。
馀尔安记得很清楚,轮到她上台演讲那次,主题是‘丝绸之路。’
谢老师不仅是历史老师,也是教师代表,对于流动红旗的归属有着决定性作用。
PPT和演讲固然烦人,但都是谢老师评分的重要参考,馀鲤即使再厌烦,也只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专注度完成。
PPT是馀鲤同另外三名同学合力完成的,从搜集资料丶到寻找插图,再到调整顺序,下课休息和周末泡汤,来来回回花了他们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交出一份四十八页的PPT。
至今回忆起来,馀鲤还忍不住共享演讲前一天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急促的,慌张的,像被风吹的颤抖的快要凋零的树叶。
馀鲤一直觉得,相比站在台前从容享受欢呼,她是更适合站在幕後鼓掌的人。
她害怕尴尬,紧张犯错,担心弄不好,而在公衆面前,这种不适会放大上千倍,她可能会同手同脚,结结巴巴,说不出连贯的话。
所以,在被迫需要站在舞台中央前,她会对着镜子练习如何从容的开场,在无人的空地训练自己的微弱的音量,在私底下学习怎样优雅的谢幕结束演讲。
她是愚公,将心头垒成小山的压力一点点搬走,到最後,只剩下几块零碎的小石头。
演讲前一天,日以继日的训练让她的心情格外松快,像是街边膨胀香甜的面包。
出门上学前,她背着书包,嘴里咬着一块烤好的吐司,打开书房的电脑。
最後再复习一次,她想着,熬完今明两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没问题的,放轻松,练习过那麽多次,肯定可以的。
馀鲤这样宽慰着自己,将U盘插进电脑。
她熟练的点击鼠标,打开文件夹。
原本应该存放着PPT的位置,却干干净净一片空白,什麽都没有。
馀鲤心脏像是被人用力的攥紧,坠着一块冰块般,又重又冷,猛烈的往下沉。
她抿了抿唇,握住鼠标的手变得僵硬,低声喃喃自语道:“难道不是这里?”
馀鲤扫了眼屏幕上方的文件夹位置,丝绸之路终稿的文件名格外醒目,将她的眼睛刺痛的如同针扎一般。
“不可能。。。”她安慰自己,“也许是不小心换了地方,再试试看。”
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口艰难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颤抖,紧张已经漫延到了胸口,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馀鲤飞快地按动鼠标,来回的刷新,後退,再打开新的文件夹,一无所获,拔掉U盘,然後重复循环。
“怎麽会?”看着始终空荡荡的屏幕,她的呼吸都快要停住,咬住的吐司落在了地上也没有发觉。
她想起为了搜集资料小组成员熬红的眼睛,自己牺牲掉所有休息时间训练的模样,想起花费了半个月才制作而成逻辑顺畅的PPT,以及明天演讲台上最後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投影。。。
被爸妈催促着出门的时候,馀鲤还没缓过劲来,双腿像是灌了铅,沉甸甸的。
家里距离学校并不远,她却觉得漫长的看不到尽头。
她目光空空的,像是失了意识的游魂,经过学校门口花圃的时候,被路边的小石子绊了一跤,身子直直地就往地上跌去。
一双手臂及时地拽住她,在她快要磕到地面的时候,沉稳有力地将她拉了起来。
“谢谢。”馀鲤没心思去看来人是谁,只是有气无力的说了两个字,就绕过对方走开。
荆砚隔着袖口握住她的手腕:“看路。”
馀鲤被人拉住,踉跄地停住脚步,听见熟悉的声音,才回过头,才发现那人居然是荆砚。
她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肩膀塌着,面色苍白,任谁都看出来不对劲。
荆砚拽住她的手腕没松开,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布料,馀鲤甚至能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怎麽回事?”荆砚眉心紧锁。
“PPT,”馀鲤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声音恹恹的,像是被雨打蔫的落叶,“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