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後,荆砚也没有挂断电话,顽固的等待着,陈温辞轻叹了口气:“一楼大厅药房旁边的消防通道入口,应该还在那里。”
荆砚站在楼梯口,他的手指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泛起白色。
不久前,徐总监将整理好的档案送进来,他甚至来不及等待哪怕一秒,就直直地翻到了最後一份手术档案,後面附着厚厚的病历,上面记录着患者馀某从入院到治疗的全过程。
[患者车祸致右臂撞击碾压,伴大量出血]
[紧急止血处理後,以“右手严重创伤”入院]
[右手多发性粉碎性骨折]
[右尺动脉丶桡动脉断裂]
[右手各指感觉消失,无法自主屈伸活动,前臂旋转功能完全丧失]
[右手损伤极其严重,截肢指征明确,建议右臂截肢]
[患者同意截肢]
[经我院院长(曾旭生)反复会诊後,决定行保肢手术]
[患者右手创面基本愈合,但右手仍无法完成屈伸等动作,前臂无旋转功能,右手肌力0级。]
陌生的医学术语冰冷机械的排列在一起,组合成他也看不懂的刺眼的模样,最後变成一把把刀刺向他,痛的他眼睛发酸。
即使早就知道馀尔安的右手残废後,在触及患者同意截肢那一行字的时候,荆砚还是无可避免的落下泪来。
他挂了电话,电梯显示还在上升,荆砚没耐心等待,迅速转身离开。
他要见她,找到她,现在就要。
荆砚跑向消防通道的楼梯,门被啪的一声关上,扬起地面上沉寂许久的尘土。
他要同她说清楚,馀鲤也好,馀尔安也罢。
荆砚一路狂奔下楼,皮鞋同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音。右手健康或残疾,什麽都无所谓。
只要是她,荆砚就会不顾一切奔向她。
他想要告诉她,至少现在,有他在。
楼梯标识提醒已经抵达二楼,只剩最後一个拐角,荆砚脚步却突然停滞,不敢再往下走。
原本熊熊燃烧似乎要蹦出胸腔的焦灼,此刻却像是结冰。
等会见到她,该说什麽?
说自己早就知道了她是馀鲤?
问她车祸的时候怕不怕,疼不疼。
问她同意截肢的时候在想什麽?
以及,为什麽?
为什麽不告诉自己?
为什麽再也没有回过榆桥?
为什麽换了一个名字,坚持不认识自己?
脑袋像是塞了一团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团,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才能整理清楚思绪。
忽明忽暗的楼道内,有轻柔的声音从下方悠悠飘上来,像是一阵风,打断他混乱的思绪。
是馀尔安的声音,荆砚一秒就辨别出来。
他突然僵住,所有动作都几乎下意识的停滞,手指无声地蜷起,呼吸也被放的很轻。
轻的像是一场易碎的梦境。
“不用道歉,”荆砚听见馀尔安释然的声音,语气真诚,“我没觉得你有错,相反,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她似乎是在对另一个人说话,荆砚屏住呼吸,悄声迈下台阶,视线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往下看。
一楼楼梯拐角处,馀尔安背对着他,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而她对面站着的,是昨晚一面之缘闪过的故人——卢承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