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尔安回忆16岁生日的思绪猛地停住,她怎麽可能不记得呢?
虽然不知道卢承航为什麽突然提到荆砚,但或许是想到了从前,她脑海中第一想到的,不是如今馀尔安认识的荆砚Par,而是馀鲤认识的荆砚。
那是卢承航发表国旗下演讲的第二天,放学後,她照常钻进了餐馆後厨,果不其然,荆砚身上又添了新的伤口。
脸上,眼角,手臂,全都是鲜红的划痕,馀鲤看着都觉得疼。
她从包里翻出新买的药膏,就要给荆砚上药,却在她手即将碰到小臂的瞬间,荆砚灵巧地躲开。
少年手上洗碗的动作不停,低头瞥了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像是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新的?”
“什麽?”馀鲤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顺着荆砚的视线扫了眼,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药膏,“嗯,新买的。”
说完,她再次准备上药,荆砚後背像是长了眼睛,他擡手,将洗好的碗筷丢进柜子里,再一次躲了过去。
“旧的不是还没用完吗?”少年语气硬邦邦的。
“你昨天不是看见了吗?”馀鲤难得有了脾气,“给卢承航了。”
荆砚歪着头,眯着眼睛在原地站了片刻,像是真的才刚刚记起这件事情:“哦,是,想起来了。”
“你到底还要不要上药了?”馀鲤问。
“我要旧的。”少年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执拗。
馀鲤一时气结,她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耐下心来解释:“这两只是一样的药膏。”
少年固执的像是小孩,完全不讲道理,重复道:“我要旧的。”
馀鲤搞不懂荆砚的异常,他从前就算对她冷淡,但是向来随和,绝不会像今天一样在这种小事上百般挑剔:“旧的已经给卢承航了。”
“你应该把新的给他,毕竟是救命恩人,”荆砚洗碗的动作停住,“昨天你们升旗,我听见了。”
馀鲤一愣,随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卢承航升旗仪式上的讲话。
“什麽意思?”虽然不明白这和药膏有什麽关系,但馀鲤直觉荆砚要说的不止这个。
荆砚重新低下头忙碌,流水唰唰地冲洗着水池。
他原本清朗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点闷闷的:“你昨晚遇险,他刚好出现。”
荆砚笑了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女,语气甚至还有几分认真:“不觉得吗?我反正觉得你们挺有缘的。”
见馀鲤的笑容一点点垮下去,少年并不在意,反而趁乱火上浇油,继续调侃道:“命中注定,很巧,不是吗?”
馀鲤的脸色终于变得灰暗,她心底压抑了许久的酸涩也终于按耐不住,全都涌了上来。
分不清是生气还是难过,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最後也只能说出这句话:“那天晚上,你是看见我了的。”
那天晚上。
你去倒垃圾,我放学回家。
你往左,我往右。
荆砚,你分明就看见我了的。
但为什麽,为什麽出现在那个巷子口的人是卢承航,不是你?
为什麽呢,荆砚?
叔叔把找到的校牌给她的时候,她在卢承航手背上发现创可贴的时候。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失望和难过。
荆砚,你知道吗?
馀鲤没有哭,她只是仰着头,瞪大眼睛看着荆砚,那里面湿润的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
她在等一个回答。
虽然问题并没有问出口,但荆砚知道馀鲤在说什麽。
放学後的吵闹嬉笑声从远处传来,风穿堂而过将後厨的门帘吹的呼呼作响,眼前的流水哗哗而下依旧冲刷着污垢的水池。
荆砚手上动作不停,并没有偏头去看身边凝视着自己的少女,就像是完全没有被她影响。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毫不在意:“或许是因为和你有缘的人不是我。”
“当然记得。”馀尔安说。
她记得馀鲤听见荆砚的回答後,只是盯了他许久,眼泪终于一颗一颗砸下来,少年视若无睹。
她将那支新的药膏放在了桌上,离开时,门帘放下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也很轻,只有她低下头时候掉下来的眼泪,很重。
重的将泥泞的地砸了一个小小的坑。
卢承航踌躇着结结巴巴开口:“他知道。。。你现在。。。”
他顿了顿,话没说完整,但馀尔安明白卢承航的意思——荆砚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的吗?
馀尔安摇了摇头,她语气很轻,但格外坚定:“我不想让他知道。”
“这些年,荆砚找了你很久。”卢承航有些不忍。
馀鲤消失後,荆砚入校,同校这两年,卢承航遇到过荆砚很多次。
放学後,荆砚时常和他走同一条路,但他隐约听人提起过荆砚的住处,那明明是在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