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你说他?”馀尔安伸手一指陈温辞,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荒谬,“梁深的儿子?”
馀尔安头摇地像拨浪鼓,她看着荆砚,否定地极为快速:“不可能,怎麽可能啊,我们是在医院认识的,那时候我在住院,他。。。”
在看见荆砚肃然的神色後,馀尔安的声音一点点降低:“他也在医院。。。”
仿佛电影被摁下了暂停键,时间也被瞬间冻结,只留下沉默的呼吸声。
馀尔安猛然转过身,她看向坐在陈温辞,他坐在她对面距离自己最遥远的一个位置。
陈温辞放在餐桌上的双手局促地交握在一起,手指不受控制地来回搓动,头一直低着,垂落的眼睛眨地飞快,只是偶尔擡一擡眼皮,瞄着对面两人尤其是馀尔安的反应。
大脑嗡嗡作响,耳朵响起了尖锐的鸣叫声,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变得不真实,遥远地像是从异星球传来。
像是剧烈爆炸後出现的幻听,又好像是信息过载後出现的短暂封闭。
“你?”馀尔安伸手指着陈温辞,指尖都在颤抖,几乎每个字都是从喉咙眼艰难发出的,“梁深的儿子?”
“对不起,”陈温辞擡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他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个足够安静地包厢内,却被清晰的放大,“我也没想瞒你,我只是。。。”
馀尔安踉跄地後退了两步,直到撞上身後坚硬地墙壁,才堪堪稳住发软的摇摇欲坠的身体。
“真可笑。”馀尔安自嘲道。
自始至终,她都是活在一个被谎言包围的真空之中,而今天,终于呼吸到了真实的空气。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馀尔安声音越来越高,她遥遥地居高临下看着陈温辞,“你早知道了,对吧。”
她的口吻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笃定又明确。
陈温辞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只是。。。”陈温辞头低的更深,“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告诉你。”
馀尔安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虚假的面具:“如果不是荆砚查到,铁证如山,你根本不会告诉我。”
“对不起,”陈温辞脸色惨白,解释也苍白,“但那是我爸爸,我没有。。。”
“那我的爸妈呢?”馀尔安的声音愤怒的颤抖,眼睛里都是绝望和愤怒。
她上前两步,脚步虚浮地快要站不住。身旁有一道稳稳的力道及时托住她的胳膊。
馀尔安突然说不下去,眼睛红的滴血,眼泪夺眶而出,重重地砸在地上。
她声音突然低下去,她肩膀颤抖的厉害,音节都是破碎的:“我的爸妈呢?”
力气像是被抽干,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只是机械的带着哭腔的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般重复,声音哽咽地断断续续:“我的爸妈,我的爸妈。。。怎麽办呢?”
她闭上眼睛,眼泪汹涌而出,片刻後,突然有柔软的触感触及她的脸颊。
馀尔安睁开眼,视线只看见了荆砚,他微微凑过身,手里拿着的纸巾贴在她的脸颊处。
他的眼睛染上红色,看向她的眼神里是清晰可见的心痛。
周心榕刚刚说的话像是被扩音器放大了千万倍,在她的耳边循环播放。
馀尔安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伸手拂开那张纸巾。
她往一旁走了几步,身体缓缓站直,眼里的崩溃和绝望突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坚硬。
馀尔安反手潦草一拭眼角的泪水,眼角还是红红的,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荆砚,谢谢你,”馀尔安伸手握住荆砚的手腕,“我想单独和他聊一聊。”
荆砚视线扫了眼沉默不作声的陈温辞:“我先出去。”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身影,馀尔安心底一阵心慌:“荆砚。”
男人转身回望她。
“我等会还有事要和你说。”
荆砚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笑:“放心,我不走,我就在门外等你。”
包厢门轻轻关上,空气愈发紧张。
馀尔安抓着椅子扶手,缓缓坐下。
她目光看向对面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的陈温辞,她眼睛还有些肿,但眼神却亮的吓人。
“陈温辞,”她声音轻但格外坚定,“你看着我的眼睛。”
馀尔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的盯着陈温辞,不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当年的整件事情,”褪去了慌张崩溃和绝望,馀尔安此刻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决心,她着重强调道,“所有。”
包厢的房门隔绝开两个世界。
屋内是空旷的,只剩下低低的声音将人带回八年前的车祸。
屋外是热闹的,油锅香气和交谈声夹杂声中,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震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