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利用师先雪的能力去救那坨恶心的东西是吗?”他眼瞳充血,垂着眼蔑视她,嘴角勾起抹阴毒凶残的笑。
结界中心的师先雪不知被灌下什麽迷药,她紧紧闭着眼,掌心的力量在如营养液罐般流失对面那团因为缺失魂魄而不成形的精怪。
怒火使他神经错乱。
丝毫不顾竹烟声嘶力竭的怒吼,锋利的剑尖带着狠厉的气势刺向绿色光团。
“你想让他生,我偏要你眼睁睁看着他是如何死。”
“不要!”
人总是能在绝境中爆发出超乎极限的力量,竹烟为母则刚,为了救自己的孩子,竟然将自己的肉身完全舍弃,化作一颗绿色的妖丹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面前。
“要杀要剐你冲我来,我绝不多说一个字,只是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仙长,只需一刻,我的孩子便可以活了,我这颗内丹全凭仙长意愿。”
“我放过你们,那麽谁来放过师先雪?”漆黑的眸底翻腾着惊人的暴戾,他长相不算温和,五官线条锋利分明,未见半分不忍,竹烟自知多说无益,只能将内丹化作幽绿色的光芒裹住。
这是一位母亲能为孩子做的最後的事情。
“停下乌休棠!”
万幸,在事情无法转圜之前,师先雪醒了过来,看到眼前场景之时险些吐血:“我是自愿救他的,你别发疯。”
利刃在咫尺之际停下,竹烟松了口气,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那柄泛着碎金光芒的长剑只停顿了一瞬,便势如破竹地刺穿了竹烟的内丹。
红色的拨浪鼓掉在树根上。
在剑身要冲破那坨精怪之时,师先雪冲过去挡在它的面前,她美目含着怒火,胸口上下起伏,“乌休棠!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要你停下!”
剑尖与她眉尖不过一指的距离。
“你明明听到了,竹烟没有伤害我,我救她的孩子是心甘情愿的,你为什麽要杀了她,为什麽要这麽做!”
“让开,师先雪。”剑光映亮冷峻锋艳的眉眼,他语气冷酷,冒着寒意,“你身後的是魔族。”
“我不让!”
师先雪盯着他的脸:“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你看看我现在好的很,他们并没有伤害我,这团绿色的灵体是竹子精的孩子,天生魂体残破无法长久,我想要帮她,她答应我—”
不待她讲完,柔软的清风如绸缎般将她从头到脚捆起来,身体下一瞬腾空而起,飘在了半空中,她挣扎着踢腿,正欲说些什麽。
那团好不容易修复好的精怪便被人捏在手中化为烟灰消散。
两只斑鸠鸟惊吓地飞上更高的枝头。
少年冷漠的脸在青灰烟雾後若隐若现,直到烟雾彻底消失,她清晰对上那道深沉而冷厉的目光。
师先雪眸光颤动,神色放空了一瞬,便感到身上的束缚松懈下来。
她被轻轻放在了地面之上。
“走吧。”
像是方才的事情是幻象,他状若无事地准备拉起她的手,神色平静地重复,“该走了。”
反差如此强烈。
可师先雪实在是太了解乌休棠,这张表皮看似漂亮冷静,实则皮相底下,酝酿着更加剧烈的风暴。
师先雪躲开他的手,擡眸:“解释。”
“有什麽好解释的,你不都看到了?”乌休棠又来拉她,毫不意外再次被躲开了,他眉心一跳,不满地看向她。
“我分明阻止你了,你为什麽不停下,为什麽要赶尽杀绝,为什麽不听我的解释?”
三个连续问句很是不客气。
乌休棠压低眉峰,眸中积攒着压抑与怒气:“不过就是些精怪,魔狌和竹子精诞下的後代本就不可长久,这是他们自作自受,你却要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跟我吵架?”
又是这种毫无相关的漠然语气,仿佛他杀死的不过是一棵草,一只蝼蚁。
师先雪的呼吸变得急促,唇瓣被咬的鲜红,她强忍着火气:“是我要与你吵架吗!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麽冲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无论长不长久,它总归无辜,竹烟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她只是救子心切,也并未伤害我,你为何一定要将事情闹到无法转圜的馀地呢?”
“为何?”少年垂睫佯装思忖,眼尾却不可抑制地抽搐起来。
“你说为何!”
他猛地擡眸,怒意爆发。
“我让你等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乌休棠的突然爆发令她措手不及,师先雪神色怔然地看着他脸上的平静被盛怒代替。
“你信这些外人不会伤害你,那你为什麽从来不信我,我说让你乖乖等我回来,你等了吗,那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他们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因为你!”他紧紧盯着她的脸,露出想要掐死她一了百了的阴鸷神情,“你总是想要背弃我,抛下我!”
师先雪沉默了。
她从没想过乌休棠会在这件毫不起眼的事情上以如此刁钻的角度看问题,事实上,她压根没有这麽想过,她挣脱结界,哪里是不信任他,分明是情势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