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乌休棠不这样想,他敏感多疑,患得患失,总是喜欢钻牛角尖,在琉璃花屋之後,思想与行为便更加偏激了。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憋着一肚子火,想要忍耐,可火气上头,口不择言。
“那你可以把我做成傀儡。”
她负气道:“想要我对你百依百顺,把我做成傀儡好了。”
“师先雪!”
“怎麽样!”
师先雪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如水洗般晶亮有神,毫不畏惧地迎上他。
“你这样冲动就是不对,你不问缘由杀人就是不对,什麽因为我!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独立的两个个体,有一天我死了,难道你还不活了不成?”
她越说越气,干脆推了他一把,“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不爱听!”
师先雪後退与他错开距离,手掌向上翻转,体内的力量开始狂躁着呼啸。
乌休棠被她那番话气得不轻,还没缓过神来,便见她又要胡闹。
他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师先雪!”他去抓她的胳膊,却被她水中小鱼般灵活地闪身躲开,见她真的就这麽不管不顾要剖开自己的灵脉,他气到浑身发抖,忍不住低吼:“为了那两个异族,为了区区外人,你又要用你的命威胁我!”
明明,明明就是她做错了,为什麽不肯认错,她总是想要挣开自己,想要背弃他,总是不肯听他的话。
为什麽不能在原地乖乖等他。
师先雪倔强地擡起另一只胳膊,“没有威胁你,只是我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你除非把我做成傀儡,否则,我就算是还有一口气在,也会这麽做的。”
空气之中仿若陷入凝滞,乌休棠的眼瞳本就是超乎常人的黑,涌上不好情绪之时便如暴雨天暗沉的天幕,叫人一瞧便心生惧意。
他一言不发地凝视了她许久,最终,缓缓放开了她的胳膊。
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灵力将那两只一大一小欲展翅分走的斑鸠鸟捆住,揪下来。
两只鸟晕晕乎乎,龙葵籽似的眼睛无辜地瞪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金光消散,师先雪隐隐约约在那其中一只鸟首上看到了诡异的一张人脸。
是竹烟。
她将幼鸟护在翅膀之下,瑟瑟发着抖。
师先雪的眼神顿了顿。
登时醍醐灌顶。
乌休棠根本没杀他们。
而是使了个障眼法,将他们的灵魄塞进了斑鸠鸟体内。
师先雪涨红了脸。
帽子上的流苏扫过她的脸颊,带了股难耐的痒意,馀光中扫到乌休棠似乎转身要走,她想也没想伸手拽住。
“乌休棠,你在林子外面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像才下过一场雨,林间土地弥漫着泥土草叶的清新气息,苔藓覆满树干,阳光斑驳的枝叶之间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师先雪气喘吁吁穿过盘根错节的树林,看到了如自己嘱托,等待自己的少年。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乌休棠抿紧唇作势要走,师先雪哎了好大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别走别走,我来给你道歉行不行。”她疾跑两步,上前堵住他,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但你也别作弄我呀,听听我解释可以吗。”
乌休棠冷着张脸擡头看天。
“我打开结界是因为结界有破损,我怕你赶不回来,结界也撑不住那魔族搬来的救兵,更何况小月还在外面,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没有不等你,抛下你的意思。”
她的脸色因为使用修补之力而发白,“而救竹烟的孩子,一是怜她慈母之心,救子之切,若是换做是我的母亲,我也希望她能在绝境中获得希望。二是,她答应只要我能救活她的孩子,便以内丹作为交换…这很公平,一命换一命,我是靠我的本事,付出代价得来的。”
她将脸埋进乌休棠的怀中,见他没有拒绝,便更加用力地拥紧了他。
她感到委屈,胸膛内有力的心跳十分有安全感,不知想到了什麽,又惹得她泪眼婆娑,“可是我好容易心软,明明损耗了自己的精神力,却还是没有狠下心取走她的内丹。”
“我想让你别那麽辛苦,别总做那麽危险的事情,可就连这麽简单的事情,我都没办法帮你做到……没有内丹,你要怎麽办呢,你该多难受啊乌休棠。”
时光似乎暂停住了,怀中的哭声扯得他心脏疼,像是突然间空了一块,连心跳也感受不到了,他想要说些什麽,可喉咙却似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草叶被太阳晒得发白,久违地体会到被心疼的滋味,竟然一时间手足无措,他长手长脚,近乎笨拙地回抱住了她。
将眼睛埋进凹陷的颈窝,他慢慢地,如同犬类动物般绵绵软软地蹭着,像是在讨饶,道歉。
过了好半晌,师先雪才听到他闷声闷气的话。
“只要你别总想着离开我,再大的苦楚,我都可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