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离火不燃凡物,九夷城内所有建筑庄稼都如往昔般安静地矗立着,两人每经过一处,火焰便如撞到鬼般让开了。
乌休棠将她安置在客栈中,转身离开之际却被师先雪扯住衣袖,他回头,看见一汪如明湖般澄澈的眼眸。
她眼睛本就如黑葡萄般圆溜溜的,鼻头被冷风吹得泛红,泛着潋滟的水光看人时,总使人狠不下心来拒绝她。
“你要去哪里,要丢下我吗?”她有点没有安全感,像是只随时可能遭遇抛弃的动物幼崽,捏着衣角的指节几乎泛白,“我们不可以一起去吗?万一他们追上来,我怕他们会以我要挟你,有什麽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师先雪,你怎麽回事?”他拿指背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明知故问,“怎麽变得这样黏人了。”
“就黏就黏,乌休棠,你给不给我黏。”她耍起赖来。
“给给给。”他显然很享受,笑容显得真诚许多,“可是宝宝,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乖乖等我,听话的宝宝会有奖励的。”
“奖励,什麽奖励?”
他沉吟,故作思忖:“请你看一场白日烟火怎麽样?”
师先雪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什麽烟火,我是也想跟你去救青姝姐姐,我不想独自一人在这里,你带我一起去……”
“救人?”他摇摇头,正色解释,“我是去给你报仇解恨的。”
师先雪怔了下。
报仇?
“我并没有对他们下死手,追过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杀了他们有什麽意思,玩弄人心才是最有趣的。”他倾身在眉心落下一吻,眼睫翘起,风轻云淡地将人性的恶意尽数暴露出来,“亲眼看着希望破灭的滋味应该比死还要难受吧。”
乌休棠说的果然没错。
周荒他们果然很快便追了上来,只不过令师先雪意外的是,他们竟然也不再怕护山离火。
几乎是火舌吞没肌肤的同时腰间的药囊便会散发出明黄色的光芒,神奇的是,下一瞬,被火燎伤的肌肤就会恢复如新。
同族血脉间自然有所感应,师先雪作为神女更是感同身受,顿时心痛如绞,疼到呼吸困难。
她终于读懂了玲珑那日绝望的神情,胸口的怒意在无限膨胀。
“你们自称除妖卫道的名门正派,可却能够对同族自相残杀,将巫山人的血液与魂魄,以弱者的性命做成你们抵抗魔族的令牌,你们简直卑鄙,简直不被称为人!”
乌休棠将她独自一人放在此地,几人刚开始还以为是陷阱,直到让几个弟子前去探路确认这里只有她自己後,他们才敢放心进入九夷城。
听到师先雪的怒骂,符掌门不怒反笑:“神女,若非是你执迷不悟,早些随我们入仙府,我们何苦将这几万人练成保命锦囊,正是因为神女你的一念之差,才使这几万人白白丧命,怎麽今日反倒是怪起我们来了。”
几人形容狼狈,不似初见之时那般气定神闲,全部都憋着气,打算在她身上讨回来。
周荒已经顾及不了那麽多,纵使是陷阱,今日也必须要入拜仙台。
“我们知晓神女与青姝之间交情甚笃,是以宋掌门在青姝身上下了自毁禁制,她来不归山是打着与这些魔族同归于尽的心思,可若是你肯帮我修不好拜仙台,那些魔族我们自然会出手清理,也不会再需要青姝的牺牲。”
“所以,是生是死,皆在神女一念之间。”
整个过程,宋振清一言不发,似乎放任了周荒的说法。
师先雪早已对这个世界的亲情感到失望,她知晓青姝姐姐从小便严苛要求自己,日日勤奋练功,就是为了获得父亲的认可。
只可惜,宋振清从来不肯正眼看她,他只会指出她的不足,日复一日的打压她。
最後,还要以不可忤逆的父亲身份,高高在上要求她心甘情愿赴死。
师先雪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又或者是她早已对他们无话可说,她擦干眼泪,在迈出乌休棠给自己画的保护范围之时,遥远的天际,不归山之上,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爆炸声实在是太近了,除却师先雪和几位修行高的尊者之外,其他人都被这开天辟地般的爆炸震得七窍出血。
火光活着石块一并滚落,看清楚这是来自于哪里的石块之後,几人神形俱震,不可置信对视几眼,神色癫狂地冲出客栈。
许久不见的巫赢化作孟极兽的原形示意师先雪爬上它的背。
客栈屋脊被巨石砸出几个大窟窿,巫赢少有对她和颜悦色,白色的毛发柔软极了,轻轻拭去眼角涌出的泪水。
“不要哭了,看烟花。”
师先雪的意识有些发昏,她有些看不太清。
“这是什麽烟花。”
巫赢并没理会她,只是为主人又一个错误的决定而隐隐犯愁。
倒是火鹮鸟兴奋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这哪里是烟花啊,明明是那群老不死的心心念念的拜仙台碎片。”
主人可真是杀人诛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