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再来!”李大哥红着脖子喊道,“要是有酒的话,我才不会输。”
“店家,还有酒不?”魏莲喊道,“给这俩大哥来壶酒,算我请的。”
“哈哈哈。”李大哥原本阴沉的脸一下子开朗起来,“小兄弟,我就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
“来来来!”对面那红脸大哥等不及了,着急地嚷嚷着,“我现在手气好得很,你可不一定赢得了我。”
白朝驹看得出神,他忽地现,吴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透过俩人激烈晃动手臂,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他假装不在意地挪开视线,手忙脚乱地清理着胳膊上的泥巴。在火边烘烤许久,他手上脚上的泥水已经干透,结成一块块的泥巴,轻轻一搓就掉下来。
可他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湿,混着汗水和泥巴,贴在身上有些难受,今夜恐怕是睡不着觉了。
夜色已深,大堂里骚动的人各回各屋。白朝驹躺在破旧如马圈的寝房里,潮湿的雨水从木板缝飘进来,浸湿了半间屋子。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干,混着汗渍贴在背上。他翻来覆去的,不受控制的想着无形手,想他是不是在那群人里。
脑子越想越清醒,他也不想睡了,爬起来,想回到大堂就着风雨烤火。这会儿没人,他可以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烤干再穿上。
他沿着走廊摸黑前进,大堂里透着昏黄的微光。
原来是有人举着火烛,倚在墙边。
那人穿着黑衣,身板瘦瘦的,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一本破书,烛光照着头顶,只能看到乱糟糟的马尾长长的垂下来,从后脑垂到额头前,把他的脸完全挡住了,和黑衣融为一体。他黑漆漆的一团缩在墙角,墙上是被烛火拉出的又长又大的影子。
白朝驹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认出来了,这人就是吴明。他本想绕着他走,又不知怎么的变了心意,忽地加快步伐,一个箭步冲到他脸上。
这么大的动静,吴明已经注意到了他,他仰起头,把乱糟糟的马尾甩到背后。见白朝驹猛地伸手,把自己手里的破书抢了过去。
这动作带起来阵风,吹得烛火猛烈晃动了下,熄灭了。
“你晚上不睡觉,偷看什么呢!”白朝驹把他堵在墙角里。屋子里一下暗下来,他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自己面前堵着个人。
“这是店家的。”沙哑的声音从他面前传来。
“嚯,你又偷拿别人东西。”白朝驹这下抓到他的小辫子了,伸手要按住他。可黑夜里,他摸不准吴明在哪里。他忽地觉着自己胳膊被缠住了,一只灵活的手顺着他小臂往上爬,手心烫烫的。
“你不要抢啊,这书这么破,一用力就烂了。”白朝驹想拦住他。但那只手死死拽着他握住书的手指,要把他手指一根一根扣开来。
“好好好,我会还你的,可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白朝驹改口道。
那只手还是不停歇,毫不留情地拿指甲掐着他的手指,掐得他生疼。
白朝驹脱口而出地大声道:“你就非要跟魏莲走吗?”
那只手停下了,犹豫了会儿,松开了他。
白朝驹觉得自己方才有点冲动,怕他不肯回答自己,赶忙解释道,“我就想问问,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面前的火烛再次亮了,吴明手上拿着个火折子,把火烛再次点起。
小火苗昏黄摇曳,印在他漆黑的双眼里,像两颗金色的星星。
“你不是问我,想不想做个真正的人吗?”他轻声说。
白朝驹愣住了,这的确是自己说过的话。小老鼠记得很清楚,他原来把自己的话都记在心上了。
“我得活下来,才能成为人吧?”他的眼睛水润润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但白朝驹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恳求。
“我要把身上的蛊解了,不然,我好像永远都被人牵着。”
“你去吧。”白朝驹打断了他,“你说得没错,先把身上的蛊解了吧。”他说着,手指动个不行,捻着手上的书页。
他见吴明的眼神呆愣下,随即点了点头。
白朝驹心情很复杂,自己是把他当成朋友吗?自己应当是把他当朋友的。他知道吴明的性格,他可以毫无条件的帮你,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人,他并不那么在乎是非善恶。
但归根到底,他帮了自己好多,自己是把他算作朋友的。既然是朋友,就该相互信任才对。
白朝驹伸出手,把手上的破书递给吴明,嘴里不受控制问他:“你,有把我算成你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