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做的活计糟糕,再是刷洗干净,身上也日渐积累起一些气味。
加之几人耗光了家资才进的侯府,日子窘迫得厉害。
且不说小红的月钱尽数被许厨娘拿走,而胡老爹与陈婆子作为最底层的粗使,月钱少得可怜,还要给上峰一些,积攒几月才勉强凑了几件旧家具度日子。
至今别说买澡豆等物,就是连买个洗澡桶的钱都没,日常吃喝就用侯府里的凑合着。
“我怎嗅不出来?”日日劳累,陈婆子也不复刚来的富家太太模样,脸颊凹陷,横眉竖眼,对着小红也没了往日的好。
“您那衣服,又有三五天没换了吧?”小红憋着气,询问道。
“总共就那两件衣裳,要换了,我换啥穿去?你嘴里抱怨着,也不晓得去问许厨娘多要点钱,给家里添点东西。”
“我当徒弟,那钱本就该给许厨娘的……”小红心里委屈,她在大厨房的日子也不好过,偏生回家还得听两人的抱怨:“我晓得你们後悔,可这进府的事儿,又不是我说的。”
“你这话是恁意思?”
“我要不是为了你,怎麽会花这麽多钱!”
片刻功夫,屋里又吵闹起来。
王婆子家已是见怪不怪,不过有了过往的经验他们也不去看热闹,龟缩在屋里听听热闹,等到次日再到旁人那去嚼嚼舌根。
蒋珍娘得了大娘子首肯,心里欢喜得很,回头便把这事告诉了苏芷寒。
她先给远在边疆的儿子写完信,而後便琢磨起聘礼的事儿。
这等事别说是苏芷寒,就是蒋珍娘也没点经验啊。她记下不少内容,瞧着又不对劲,想了半响还是没能想好。
“不如明日去请媒人来问问。”
“对,对……倒是我糊涂了,这事儿还得由媒人来做。”蒋珍娘恍然,待到次日便去市井上请了一位上等媒人来。
在媒人的建议下,蒋珍娘重新敲定了聘礼单子,并赶紧送到各处置办,前前後後耗费近一个月,待到二月中旬才全数完工。
蒋珍娘又请人敲定良辰吉日,而後将聘礼送至忠勇侯府上。
大娘子得知聘礼送到,特意使人去问了问聘礼单子。
待单子送到跟前,她看了两眼便面露笑容,那聘礼自是不能与常哥儿聘妻的相比,可对于京城寻常的六七品官吏人家,实属丰厚。
“想来蒋娘子定是看在大娘子的面上,这才给珍珠姑娘脸面呢。”
“倒是个有心的。”
“把我上回准备的头面拿去,回头给珍珠添妆,好歹她伺候了常哥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娘子仁心宽厚。”
“得了得了,你们几个也去後面下人院那凑凑热闹吧。”
“哎,谢娘子。”李妈妈脸上带笑,退了下去。她们心里也是好奇,纷纷过去查看,只见珍珠家院里搁着不少箱笼,瞧着甚是体面。
只见放在中央的便是一整套时兴的金制头面,另有其馀款式的金银头面丶金银元宝乃至各色绢缎,就连器皿用具也是一应俱全,院里金光闪闪,直教人看得眼睛都快滴血。
“上回许妈妈聘宝蕈姐儿,也只是一副银头面丶两根金簪子丶两身好衣裳,另外还有吃食酒水等物……”
“到底是七品官儿……”
“我听说蒋娘子家开的铺子,生意热闹得很,赚钱赚得厉害!”
“珍珠姑娘,往後享福喽。”
“往後她便是正经的官娘子了,啧啧,嗐,真真是想不到。”
“真好啊!”
“恭喜恭喜!”
小红听得消息,也匆匆而至,挤在人群里往前看去。她满心的震惊,待看到里面的聘礼後更是身体一震,全然想不到蒋娘子竟是能有这麽多钱来置办这般,这般的聘礼!
她晓得蒋氏卤肉铺生意好,晓得寒姐儿有着好手艺,却觉得寒姐儿能,自己也能,这才默许了奶奶花钱使人,把自己也送进侯府里。
没曾想,府里的日子恁的艰难,她不但没能成为掌勺娘子,而且到现在都只有一个学徒的名分,就连月钱也少得可怜,还得尽数上交。
过往在外头,她还有寒姐儿给的好衣裳,家里打的首饰,而如今却是什麽都没了。
小红看着前方的聘礼,心底深处升起一团後悔的情绪。那情绪越来越大,整个儿将她包裹住,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走了几步,她发现身後有人。
小红转身看去,同样面色不好的是陈婆子和胡老爹。
一家三口人,面面相觑,良久他们无声无息地走回自己家里。看着破旧的墙面,半旧的家具,可怜巴巴的物件,陈婆子终是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我都做了甚啊……”
外面是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唯独陈婆子家里却是抽泣声,与数不清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