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谁啊?”曹妈妈听着生疑,开口询问道。
“曹姐姐,就蒋娘子他们以前住的那屋,如今又有人搬进去住了。”仆妇先是一惊,回转身见是曹妈妈,登时面上露出亲热的笑容来,忙与她讲起衆人所议论之事:“你且猜猜,那是怎麽一户人家?”
“咱们府里又买人了?”曹妈妈面露惊讶之色,而後压低声音道:“之前二娘子不是说,咱们府里不事劳作的闲人太多,要教仆佣屋里的姐儿哥儿早日开始当差?”
自三娘子离开侯府以後,府中诸事皆由大娘子和二娘子操持。侯府衆人亦渐渐发觉,日子比往昔过得艰难起来。
尤其是这几个月,非但赏赐愈发稀少,事情愈发增多,且那些主子们也愈发难伺候了。
再然後,府里仆佣才晓得往昔的好日子,全赖三娘子与其娘家不吝嫁妆与财物,时常拿钱贴补侯府。
如今呢,大娘子手握银钱却不愿拿出,一门心思只想着贴补自家儿女;二娘子则喜好充门面,实则囊中羞涩,还妄图从府里捞些好处。
二人在人前依旧维持着体面,人後却是吝啬苛刻至极,侯府仆佣的日子肉眼可见地愈发艰难。
“可不是嘛,最要紧的是——”那仆妇故意拉长了语调,而後重重说道,“来的可是两个老家夥,那老头走路时还常常拄着拐杖呢。”
“你瞧瞧,连这般人都收。”
“咱们堂堂忠勇侯府,怎就落得这般地步了。”
曹妈妈听得津津有味,这边聊完仍觉意犹未尽,又到别处与人闲聊。终是在一处听闻了些端倪:“听赵婆子讲,今儿早上是许厨娘家里的马车送他们过来的,莫不是许厨娘的穷亲戚?”
“许厨娘的侄女?我没听她说提过此事啊……”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
“那到底是何来历?”
“唉,你们莫不是糊涂了。”曹妈妈一听,顿时有了猜测:“你们忘了,咱们大厨房里还有一人呢!”
“还有一人……哦,对了!”
“正是,便是那红姐儿。”曹妈妈点了点头,见几人还在那边议论着那两个老人的闲话,又补充道,“上回蒋娘子他们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般说,说不定人家有别样本事,且再观望观望吧。”
曹妈妈回想起当年蒋珍娘和苏芷寒初入府时的窘迫模样,不由心生感叹,好心提醒几人:“再说,我听闻那红姐儿是许厨娘定下的学徒,倘若真学成了,往後几十年可都得看她的脸色呢。”
衆人听曹妈妈这般一说,皆是讪讪。
曹妈妈未曾料到,她所言的这番话,被躲在角落里的陈婆子听进了心里。
陈婆子喜滋滋地回去,与一脸愁容的胡老爹讲起此事,末了还不忘说道:“……你瞧瞧,府里的人也是这般说的,咱们红姐儿往後必定有大出息。”
“等她当上管事,咱们家可就发达了。”
“先别顾着後头的美事,你可曾想好咱们做些什麽活计?”
陈婆子听了这话,顿时又沉默不语。她瞧见那寒姐儿时常出来走动,衣裳也从破旧的粗布换成了绸缎,便觉得这侯府便是那遍地能捡金子的宝地。
後来见侯府愿意买下他们两个老人,更是信了几分。
可等搬进来之後,管事嫌弃他们不肯贿赂,又年迈体弱,做不了多少活儿,便打发陈婆子去清洗马桶,让胡老爹去做粪夫。
在外面,粪行可是收益颇为丰厚的行当,甚至京城里还出过掏粪状元,靠着收粪卖粪而富甲一方。
可在这侯府之中,那当真是无人愿意去的差事,人人皆嫌污秽不堪。
再说胡老爹也曾打听过,这府里的粪夫不似外头的。即便收集好了粪便,再交给收粪之人,自己却是一分好处都捞不着。
陈婆子那边亦是如此,更何况自打家里有钱以後,她便嫌洗衣杂事琐碎劳累,私底下还雇了一名婆子来帮着自家洗衣打扫。
像洗马桶这般活儿,她少说也有好几个月未曾碰过了。
“咱们可是红姐儿的爷奶。”
“管事娘子的爷奶去洗马桶,传扬出去,怕是要让红姐儿没脸。”
二人这般商议着,便使足了力气想要换个差事。可他们手中并无多少银钱,又怎能打动院里那些精明之人。
最後,两人借着红姐儿的名头,才借到几贯钱,可这钱就如同丢进河塘里的石子,连个声响都没泛起。
这下,他们可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就在这对夫妇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去干那洗马桶和挑粪之活的时候,登门请苏芷寒做席面的郑管事被蒋珍娘婉言拒绝,说是自家姐儿嫌累,要休息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