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抹了把眼泪,又道:“恩人……您放心……阿念一定会拼命练功……通过宗门大比……让所有人都知道您是大善人!”
树影中,云微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丹霞镇……水妖……吓哭的小女孩……三年前丹霞镇诛杀为祸水妖的画面瞬间清晰起来。满地狼藉中,那个缩在母亲怀里丶看着她染血长剑嚎啕大哭丶眼神充满恐惧的女孩竟是阿念?
她来此,是为祭我?为我正名?
就在少女对着火堆虔诚叩拜时,云微从古树上无声滑落,足尖点地,纤尘不惊,几步便走到她面前。
“阿念。”云微忽然开口。
不能再让少女继续下去了,火光太显眼。
“啊!”阿念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恐万状地看着她,“你怎会……”
不等云微开口,她转而垂下头,眼泪汪汪:“我不是故意要违反门规……我……”
“够了。”云微打断她,“念你年幼无知,此事到此为止。立刻熄灭火堆,收拾干净所有痕迹,回竹舍去。”
她必须如此冷酷。
阿念根本不明白,她的举动一旦被人发现,会招致何等祸患。
“你们果然在这里!”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赵常胜的身影从另一侧山石後转出,脸上是抓到把柄的狞笑,“我就知道你们居心叵测!一个来历不明,一个修为低劣还心怀鬼胎,在此私祭邪祟,秽乱宗门!人赃并获,看你们还怎麽狡辩!”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云微心中明了:昨日报名时,赵常胜插队不成,反而被宁兮河训斥,颜面扫地。
看来他对此怀恨在心,特意盯梢报复来了。
赵常胜被云微那毫无温度的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悸,随即梗着脖子强辩:“白日在断崖,这小丫头亲口问你归云宗能不能烧纸!你未严词阻止,便是默许怂恿!如今她在此烧纸,你亦在此窥视,分明是同谋!休想抵赖!”
阿念吓得脸色惨白,急急辩解:“是我自己要烧的……她劝过我的……是我……”
“闭嘴!”赵常胜厉声打断她,仿佛已经掌握了生杀大权,“人赃并获,还敢狡辩?跟我去执法堂走一趟吧!”说着,便欲上前拿人。
云微身形未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赵常胜,你口口声声门规,可知门规亦有例外?”
赵常胜面色一怔,狐疑道:“什麽例外?”
看来他根本不知,在归云宗这些年,想必整日只知钻营拍马,欺压弱小,连门规都未曾通读。云微心想。
不等她开口,赵常胜忽然擡高声音,朝旁边的阴影喊道:“谢师兄!这女人牙尖嘴利,藐视门规!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只见一个玄衣少年慢悠悠地从树影深处踱步而出。
正是谢澜忱。
他目光先是懒洋洋地扫过一脸邀功的赵常胜,那眼神如同在看一摊令人作呕的烂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与轻蔑。随即,他的视线转向了云微。那目光幽深难辨,像淬了寒冰的深潭,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透过那层薄薄的面纱,直刺她的灵魂深处。
他怎麽会在此刻出现?是巧合,还是……他也在盯着阿念?云微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
“赵常胜,你喊我来,就是为了看你这点鸡零狗碎?”谢澜忱终于开口,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目光扫过赵常胜,“怎麽,平日被宁师姐训得不够,晚上还要巴巴地凑上来,让我也训你几句过过瘾?还是觉得……我看起来太闲,专管你这等破事?”
赵常胜连忙换上谄媚的笑容:“谢师兄明鉴!我知道您忙着帮长老们筛选初轮人选,可这两人行踪鬼祟,违反禁令,证据确凿!尤其是这戴面纱的女人,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的本事,牙尖嘴利,完全不把我们归云宗放在眼里!”
忙着筛选初轮人选?难怪今日一整天不见他人影。
少年既然来了,那此事会如何发展?是秉公执法,还是……
谢澜忱像是根本没听见赵常胜喋喋不休的诋毁,径直走到云微身边,距离不远不近。
赵常胜见谢澜忱靠近云微,心中暗喜,以为谢师兄终于要出手惩治这让他恨得牙痒的女人了,连忙指着云微,添油加醋地告状:“谢师兄,就是她!就是她教唆这丫头烧纸祭奠那……”
云微迎上少年投来的目光,压低声音:“不要暴露我们相识,否则後患无穷。”
谢澜忱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丶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的交流只是错觉。
云微不再看他,转向赵常胜,声音冷冽:“我们确实在此祭奠逝者,但此举,并未违反宗门门规。”
“禁令所指,乃是祭祀外道邪神丶淫祠野鬼,或行巫蛊厌胜等秽乱宗门丶动摇道基之举。”
“但……若所祭奠者,乃归云宗同门,感念其生前护佑之功丶泽被之德,于僻静处略尽哀思,以慰其在天之灵,此乃同门应有之义,合乎情理,何来触犯门规一说?”
她冷冷质问道:“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查祭奠对象身份缘由,上来便扣上‘秽乱禁地’丶‘私祭邪祟’的帽子,究竟是无知愚钝,不学无术?还是存心构陷,挟私报复,欲借宗门规矩之名,行公报私仇之实?”
赵常胜见谢澜忱毫无表态,又被云微这番有理有据丶气势逼人的反驳堵得哑口无言,更是气急败坏,指着云微的鼻子跳脚:“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她祭奠谁了?你倒是说说!我看你能编出个什麽花来!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