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
云微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简陋土屋之中。
一群衣衫褴褛丶面黄肌瘦的村民将她围在中央,对着她脚下那幅用暗红液体绘就的血阵拼命磕头。
幻阵已啓,此地凶险未知,任务言明“寻人”,此情此景却是要她除魔?是幻阵本身的考验,还是长老们刻意为之?需得万分小心。
“除魔?何魔?细细道来。”云微开口,声音清冷。
既是任务,线索必藏于此,需先弄清这“魔”之根由,方能抽丝剥茧,寻到同门。
闻言,衆人争先恐後丶语无伦次地哭诉起来:
“是……是一个穿玄色衣服的魔头!昨日他一出现,村口养活了我们几十年的老井里就全变成了粘稠的血!腥臭扑鼻!”
“昨日下午!他还杀了我们村的老李……李大风!现在……现在已经被我们合力抓住了……就绑在村中央!求神仙快去除了他!不然……不然我们全村都要被他祸害死啊!”
“带路。”云微言简意赅。
井水化血乃大凶之兆,确似妖魔盘踞。
但……以他们的实力,能合力擒住魔头吗?
不等云微想完,一个头发散乱丶双眼红肿的中年妇人挤到最前面,一把抓住云微的衣袖,涕泪横流地哭嚎:“神仙!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杀了那魔头!那挨千刀的……他杀了我相公啊!求您一定让他魂飞魄散,替我当家的报仇雪恨啊!”她哭得撕心裂肺,情真意切。
“是非曲直,看过方知。”云微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屋外天色阴沉如铅,残垣断壁间,不见半点炊烟,也听不到鸡鸣犬吠。
很快,云微便被带到村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泥地。
空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用粗糙木头和石块草草垒砌的简陋处刑台。
台上,堆积着高高的干柴与枯草,而柴堆顶端,一个身影被粗糙的荆条和浸了水的粗麻绳紧紧捆缚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之上。
那人一身玄衣,此刻却被大片大片刺目的丶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浸透。
他低垂着头,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紧抿的下颌和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薄唇。
谢澜忱?
云微面色一怔,所谓的“魔头”竟是片刻前还在高台之上被吴长老吹捧丶对她视若无睹的玄衣少年。
面纱之下,她薄唇紧抿,心中思绪万千:谢澜忱怎会在此?还成了村民口中要烧死的“魔头”?
当时那些弟子追问要寻何人时,吴长老特意唤他出来做“引子”,难道是想让衆人记住他的脸,并非彰显其优秀,而是因为他就是幻阵中要找的那个“同门”。
长老设下此局,是要看这百馀名弟子,有多少人会如当时石塘镇一般,不问青红皂白,对“魔头”痛下杀手?还是要试探她这个“无名”,面对同样被诬为魔的宿敌,会如何抉择?
云微转向身旁依旧哭哭啼啼的李嫂,声音放缓,带着探询:“这位大嫂,你说那‘魔头’杀了你当家的李大风?他……是如何来到你们村子的?又是如何行凶?你亲眼所见吗?”她并未透露谢澜忱的身份,此刻暴露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混乱。
李嫂抹着眼泪,抽噎道:“就……就是昨天!天快黑的时候,这魔头突然出现在村口,样子怪吓人的,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说。我看他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人,还以为是过路的侠士,好心请他进屋喝水……谁丶谁知道,他一剑就把我当家的给捅死了!我亲眼看见的!神仙啊,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云微垂下眼,右手轻轻抵着下颌,眸光在谢澜忱昏迷的脸上转了一圈。
他若真是行凶的“魔”,一身修为怎会被几个寻常村民制住?
她心念微动:看来非得亲自查验一番不可。
思及此,云微放下手,迈步便走上那简陋的处刑台。
在村民们充满希冀的注视下,她手腕一翻,断尘剑清越出鞘,寒光凛冽。
“好!神仙要动手了!”
“杀了这魔头!烧了他!”
“为李大风报仇!为我们村子除害!”
她秀眉微蹙,凝神细辨——周遭那股若有若无丶令人心头作恶的魔气,竟半点也没沾在谢澜忱身上。
少年纵有嫌疑,却未必是真凶。何况吴长老素来严苛,她此刻若凭臆断下杀手,那老狐狸定会抓住把柄,斥她“心浮气躁丶不辨是非”,将她判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