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刚擦黑,林晚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出公司大楼。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在脸上,她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是婆婆来的微信:“大丫在幼儿园挺好的,晚饭我给她蒸了鸡蛋羹,你啥时候回来?”
林晚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才回复:“今晚可能要晚点,手里有个方案得赶出来,麻烦妈多照看一下二丫。”
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小女儿依依醒着躺在婴儿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呼吸比平时粗重些。当时她急着赶地铁,只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没觉得烫,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不对劲的信号。
胃里一阵空泛的绞痛,她才想起中午只啃了半块面包。路边的小吃摊飘来烤肠的香味,林晚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转身走向地铁站——省下这几块钱,说不定能给孩子们买两本绘本。
地铁里人挤人,汗味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林晚被夹在中间,连抬手扶扶手的空隙都没有。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下午客户临时推翻的设计稿:“林设计师,你这个方案太中规中矩了,我们要的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明天早上我就要看到新想法。”
总监拍着她的肩膀说:“小林,这个客户对公司很重要,你加把劲,做好了这个项目,下个月给你申请奖金。”
奖金……林晚扯了扯嘴角。她太需要这笔钱了。租的这套老房子厨房漏水快一个月了,房东总说“有空就修”却迟迟没来;大丫的幼儿园要交秋游费,老师在群里催了两次;依依的奶粉也快见底了,进口的那款太贵,她正琢磨着换个性价比高些的国产奶粉,又怕孩子不适应。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丈夫张磊。林晚深吸一口气接起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些:“喂?”
“你还在公司?”张磊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妈刚才打电话说依依不对劲,老是哭,还吐奶,你赶紧回来看看。”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早上我看她还好好的。”
“谁知道呢?你整天就知道工作,家里的事一点不上心!”张磊的音量陡然拔高,“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张磊你讲点道理!”林晚的声音也忍不住颤,“我上班是为了谁?这个家你就不担责任吗?”
“我怎么不担责任?我赚钱养家还不够吗?”张磊在那头吼道,“行了别废话,赶紧回来!”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晚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喘不过气。周围的乘客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低下头,快步挤出人群,在地铁到站时几乎是跑着冲了出去。
打出租车回家要三十多块,林晚咬咬牙钻进了一辆网约车。车窗外的街景飞倒退,她的心跳得像擂鼓,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依依没事,一定没事的。
前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也是这样一个秋天,依依刚满周岁时突肺炎,高烧到o度,张磊在外面跟朋友喝酒,婆婆说“小孩子点烧正常”,她一个人抱着滚烫的孩子在医院挂号、化验、输液,直到凌晨才安顿下来。那时候她看着保温箱里插着氧气管的小女儿,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像个冰冷的漩涡,要把她连同孩子一起吞噬。
“师傅,麻烦您快点。”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
“姑娘别急,这路有点堵,我尽量。”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踩油门的脚重了些。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林晚扫码付款时手都在抖。她一路小跑上楼,刚到三楼就听见家里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夹杂着婆婆的哄劝和张磊的抱怨。
她掏出钥匙猛地拧开门锁,客厅里的景象让她瞬间红了眼:依依被婆婆抱在怀里,小脸憋得通红,嗓子都哭哑了,嘴角还挂着奶渍;张磊站在一旁,一边烦躁地转圈一边打电话,听语气像是在跟朋友吐槽;大丫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怯生生地看着哭闹的妹妹,眼眶红红的。
“依依!”林晚冲过去想接过孩子,婆婆却往旁边躲了一下。
“你可回来了!”婆婆的脸色很难看,“下午就不对劲,喂了奶全吐了,抱着也哭,放下也哭,量了体温度多,我说去医院,张磊非说等你回来再说。”
张磊挂了电话,梗着脖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一个人带俩孩子不方便,等你回来一起去。”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林晚的声音紧,她摸了摸依依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她指尖麻,“赶紧去医院!”
“我不去!”张磊突然提高了音量,“刚跟王哥约好今晚谈事,这单子成了能赚不少呢。”
林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单子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你怎么不讲理?”张磊皱着眉,“我赚钱不是为了这个家吗?再说孩子可能就是普通感冒,你带她去医院就行,我明天一早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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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磊!”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前世依依就是这样被耽误成肺炎的,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张磊和婆婆也都愣住了。“前世”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空气里漾开诡异的沉默。
张磊皱起眉:“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前世今生的?”
林晚回过神,心脏狂跳不止——她差点忘了,这些痛苦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是什么,孩子必须现在就去医院。你不去我自己去,但你今晚必须在家看着大丫。”
大丫听到这话,瘪了瘪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妈妈,我也想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