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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忆前世（第1页）

消毒水的气味顺着鼻腔钻进喉咙，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林晚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小女儿柔软的头，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泛黄的日历上——o年月日。

这个日期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的闸门。

七年后的今天，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夜。她躺在医院肿瘤科的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手背扎着留置针，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往心脏里灌。病房门被推开时，她以为是护士来换药，费力地睁开眼，却看见丈夫张磊搂着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门口，那女人穿着她去年舍不得买的真丝连衣裙，笑盈盈地说：“林姐，我和阿磊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

那时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磊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晚晚，你安心治病，财产我会分你一部分。”

一部分？林晚扯着嘴角想笑，喉咙里却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那些年她为这个家攒下的每一分钱，都像电影画面在眼前闪过。

o年，她刚怀孕三个月，张磊说“设计行业加班太厉害，对孩子不好”，劝她辞职。那时她在业内小有名气，手里正握着一个能晋升的大项目，可看着张磊信誓旦旦“我养你”的样子，还是心软了。她记得交辞职报告那天，总监惋惜地说：“林晚，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设计师，太可惜了。”

她当时还笑着说：“为了孩子，值得。”

现在想来，那是她人生里第一个错得离谱的决定。

成为全职妈妈的第一年，日子还算平静。大女儿念念出生后，张磊下班会主动洗尿布，周末带她去公园。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是婆婆搬来同住后。老太太天天念叨“生不出儿子就是断了张家香火”，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嫌弃。张磊起初还会反驳几句，后来渐渐沉默，再后来，干脆用加班和应酬躲着家里的鸡飞狗跳。

她一个人带孩子，包揽所有家务，每天像个陀螺连轴转。有次烧到度，还得抱着哭闹的念念去医院，排队挂号时眼前黑，差点栽倒在大厅里。给张磊打电话，他只匆匆说“在陪客户，你自己扛一下”，就挂了电话。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根本不是陪客户，是陪那个叫白薇薇的实习生去看电影了。

o年，婆婆以“一个孩子太孤单”为由，逼着她怀二胎。她本不想再生，可张磊说“生下来我一定多分担”，她又一次信了。怀小女儿安安的时候，她已经岁，孕期糖尿病、高血压全找上了门，整夜整夜睡不着。张磊却越来越晚回家，身上的香水味换了一茬又一茬。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敢深想。她怕这个家散了，怕两个孩子在单亲家庭里受委屈。

安安出生那天，她在产房疼了十几个小时，拼尽全力生下这个小生命。护士把孩子抱给她看时，她虚弱地笑了，可听到门外婆婆骂骂咧咧“又是个赔钱货”，张磊在一旁低声附和“妈，您别生气，以后再说”，那点初为人母的喜悦瞬间凉透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的身体彻底垮了。

月子里没人好好照顾，落下了腰疼的毛病。白天带两个孩子，晚上要给安安喂夜奶，常常整宿睡不了觉。张磊嫌孩子吵，搬到了客房，后来干脆以“方便加班”为由，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

她记得有次念念幼儿园要交手工课作业，她忙到半夜，蹲在地上剪卡纸，腰疼得直不起来，眼泪噼里啪啦掉在彩纸上。念念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小声说：“妈妈，我不要做手工了，你别难过。”

她抱着女儿，哽咽着说：“念念乖，妈妈没事。”

可她有事，她心里的那根弦，早就快绷断了。

安安三岁那年，连续烧半个月，查不出病因。她抱着孩子跑遍了市里的医院，张磊只在第一次检查时露了个面，留下两千块钱就走了。有天深夜，安安烧到o度，她背着安安，牵着念念，在路边拦出租车，寒风灌进单薄的外套，冻得她牙齿打颤。念念仰着头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怎么回答？说爸爸在陪别的阿姨吗？

只能咬着牙说：“爸爸在给我们挣钱呢。”

可张磊挣的钱，早就不往家里拿了。她掏空了结婚时父母给的陪嫁，甚至偷偷借了网贷，才凑够安安的住院费。那段时间，她白天在医院照顾安安，晚上回家给念念做晚饭，凌晨再去医院换护工，整个人瘦脱了形。

婆婆偶尔来医院，不是骂她“不会带孩子”，就是催她“趁年轻再生个儿子”。她第一次跟婆婆顶嘴，说“您要是真心疼孩子，就劝劝张磊多回家看看”，老太太立刻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不下蛋的鸡还敢顶嘴，我儿子真是瞎了眼才娶你”。

那时她还不知道，张磊早就把家里的存款转移到了婆婆名下，甚至连她婚前买的那套小公寓，都被他哄着拿去抵押贷款，钱全花在了白薇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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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念念小学四年级的家长会。老师给她打电话，说念念在作文里写“我妈妈总是不开心，我希望她能笑一笑”，让她多关注孩子的心理。她特意打扮了一下，想给念念一个惊喜，却在教室门口听到几个家长议论：“那就是林念念的妈妈？听说她老公外面有人了，她自己还一身病，真可怜。”

“可怜什么？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留不住男人活该。”

她僵在原地，浑身的血都像冻住了。抬头时，正好看见念念站在教室后排，低着头抠着衣角，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天回家，她问念念：“同学是不是欺负你了？”

念念摇摇头，扑进她怀里哭：“妈妈，我不要新书包了，也不要新裙子了，你别再累了好不好？”

她抱着女儿，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也是从那天起，她的身体开始迅垮掉。起初是咳嗽，后来是咳血，去医院检查，肺癌晚期，已经扩散了。

拿到诊断书的那天，她没有哭，只是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突然觉得解脱了。

终于，不用再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