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股暖流的注入,苏小白体内那肆虐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撕裂绞碎的剧痛,如同被暖阳融化的坚冰,开始迅速地消褪、平息。他紧蹙的眉头一点点松开,急促的喘息逐渐平缓,脸上那骇人的死灰色也慢慢被一层薄薄的红晕取代,冰冷的身体也渐渐回暖。
感觉到他身体的放松,苏小莹这才抬起头,松开了捏着他下颌的手,稍稍退开一点距离,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苏小白躺在那里,胸膛起伏渐趋平稳,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那双刚刚还盛满痛苦的碧蓝眼眸,此刻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晴空,澄澈无比。
他没有看别处,只是一眨不眨地、深深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苏小莹,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深刻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悲伤。
“主人……”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要是一开始,就能遇见你……就好了……”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沉重的后半句说出来,“那样……我就能……好好保护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拖累你……”晶莹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地,顺着他苍白却染着红晕的脸颊,悄然滑落,没入鬓角。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清冷的星光。
工作3
这一夜漫长而安静。苏小莹将那只半妖少年轻轻拢在怀中,耐心地安抚着他惊惶未定的心。
少年依偎在她的怀抱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依旧蜷缩着,只是眼角的泪痕尚未干透,在熹微晨光中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苏小莹低头看着他熟睡中仍带着一丝不安的侧脸,心中暗忖:“昨晚这是哭了多久啊……”
她动作极轻地抽身,小心翼翼地不惊扰他的好眠,替他掖好被角,这才悄然起身,迎着微凉的晨风出门上工去了。
符纸铺的生意一如往常的平淡。小镇上的修士数量有限,符箓虽说是消耗品,但也并非日日都有大买卖。好在铺子经营多年,积累了些固定的老主顾,勉强也能维持下去。
苏小莹将昨日精心绘制好的一张神行符拿出来,走到柜台前,对着那总是眯着眼、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张掌柜道:“掌柜的,您给掌掌眼,看看这几张灵符成色如何?”
张老头眼皮都没怎么抬,只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鼻腔里哼出一声:“黄阶下品。你画的?”
苏小莹脸上堆起一个再真诚不过的笑容:“您觉得,我有这本事吗?”
“哼!”张老头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修为?不过练气一级!天赋?要真有那天赋,还至于在我这小破铺子里看店挣这点散碎灵石?!做梦呢吧你!”他摇着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呵呵,”苏小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那您收吗?”
“收!怎么不收!有多少收多少。”张老头这才正眼看了看她,带着点探究,“不过,你哪儿弄来的?”
苏小莹故作神秘地摇摇头,压低声音:“是我师傅画的。他老人家道号‘黑袍大师’。”
“嗤!”张老头又是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画个黄阶下品的破符就敢称大师?脸皮倒是够厚的!显摆个什么劲儿!”他挥挥手,像是赶苍蝇,“行了行了,拿来吧,按老规矩算钱。”
苏小莹默默腹诽:“……这铺子生意半死不活,八成就是让您这张能把人噎死的嘴给耽误的!”
她接过掌柜递来的几块下品灵石,小心收好,心里盘算的却是昨夜辗转反侧想出的那个“馊主意”。
她决定去摆摊算卦。目标很明确——刷采花值!
一为修炼,提升那几乎停滞不前的修为;二为生存,多挣点灵石改善这紧巴巴的日子;三更是为了救苏小白。
她一早特意去了趟镇上的丹药铺打听过,确实有能温养内府、对半妖少年伤势有益的丹药,但那价格……简直贵得让她眼前一黑。
苏小莹咬了咬牙,转头就去了隔壁街的炼器铺子。狠了狠心,将刚刚到手的灵石连同之前的所有积蓄,一股脑儿全掏了出来,换来一件质地普通、却铭刻着基础隐匿法阵的黑袍长衫。宽大的兜帽垂下来,能遮住大半张脸,再配合这袍子自带的微弱气息遮蔽效果,足以混淆视听。
从今往后,她苏小莹就是那神秘的“黑袍大师”了!
夜幕再次降临,小镇的夜市被各色灯笼映照得一片暖融,人声喧闹,比白日里更添几分烟火气。在一个不甚起眼的角落,一个简陋的小摊悄然支了起来。摊前竖着一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摸骨看相,解疑释惑。”
牌子后面,端坐着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人影。袍子不仅遮住了身形,连脸也被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在兜帽阴影下看不分明的眼睛。宽大的袖口垂落,连手都藏在里面。别说男女,连是人是鬼都难以分辨。这正是改头换面的苏小莹。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市的人流熙熙攘攘,却仿佛都默契地绕开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苏小莹藏在黑袍下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忍不住叹气:“唉,出师不利啊……这都大半个时辰了,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她百无聊赖,索性从怀里掏出几张廉价的空白符纸和那支从符纸铺顺出来的、笔尖都快秃了的旧毛笔,又摸出一点颜色暗淡、杂质不少的劣质朱砂,打算画几张最基础的回春符或者清心符,能回点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