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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玉簪堕地怎堪冰雪侵 梨花覆霜何处问多情(第4页)

虞昶轩就默了一默,虞太太看他那个样子,知道他想的是什麽,便叹了一叹,轻声道:“昶轩,我真怕你钻了这个牛角尖,说一句不好听的,人死如灯灭,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你又何必这样惦记着,难道还要让自己难受一辈子。”

虞昶轩把头转向一边,那地面上铺着一层紫绒云龙地毯,花样仿佛是一圈圈地漾出去一般,他的戎装挂在一侧的洋云头衣架上,戎装上的金色领章被阳光照着,亮得刺眼,窗口一侧的雕花紫檀木架子上摆放着一盆漂亮的白玉簪,迎着风在那里摇曳着,一片纤弱的玉簪花被风吹了吹,竟悠悠地堕在了盆土里。

那一扇窗户开着,泽宁跟随着国学老师念书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进来,竟是那样的清楚,“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的胸口一恸,眼前竟是一黑,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黑眸中浮现出一片悲戚的颜色,半晌,才啓了啓唇畔,低声道:“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走的时候是三月。

他还记得,那时候梨花都还未凋谢,满满地开了一个院子,她就坐在临着梨花的窗前为他织补那一件衬衣,略低了头,露出一弯雪白的颈项,一些乌黑的小碎发便柔柔地散在肌肤上,专注的侧脸更是美得粉雕玉琢一般,在灯光的照耀下倒好像泛出了暖暖的光晕,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墙上还映着他二人的影子,成双成对的,窗外的梨花霜一般地铺了一地,她织补好了,便擡起头来,对着他点一点头,温婉柔和地一笑,轻声说:“我再给你绣一朵梨花在上面罢。”

情针思线绣梨花,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刻想来,竟是如此的心痛如绞,便宛如整个身体都被挖空了,轻飘飘的再没有了什麽重量,就好像是活了一世,又死了一世,他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和精力都耗磨光了,从此再也不敢奢望什麽。

虞太太在他身边,看他的脸色渐渐的苍白起来,便叹息了一声,轻轻地道:“昶轩,你看看黛缇,她这样用心地照顾你,连自己的名誉都不放在心上了,你总要对得起人家……”

虞昶轩双眼都是迷离的光,忽的低声说了一句,“算了。”

虞太太一怔,却不知道他这一句“算了”到底是什麽意思,就听到门口传来丫环的声音,竟是“君小姐,你怎麽站在这里不进去呢?”虞太太忙就站起来,朝着门外喊了一声,“黛缇。”

君黛缇就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核桃木花草纹托盘,上面端了白玉磁杯子和几片药,都是那个英国大夫叮嘱了要按照时间服用的,虞太太一看这样,就道:“先让黛缇喂你吃了药,别的事儿以後再说。”

虞太太就走了出去,君黛缇才端着托盘过来,先将药递到了虞昶轩的手里,等到他吃了药片,忙就把水端了过来,等着他喝完才收回杯子,却也没说话,只静静地坐在那里,把头低了一低。

她的呼吸略略地重了一些,仿佛是抽噎一般,就有眼泪落下来,“啪”的一声落在她的膝上,很快便沁入了宝蓝色的旗袍丝面里去了,她哽咽着道:“虞昶轩,我这样为你,爱你,记着你,难道还不够麽?”

君黛缇擡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虞昶轩看着她,她穿了一件宝蓝色真丝烂花绒半袖旗袍,露出两个雪白的胳膊来,手腕上戴着一只白玉沁色绳纹手镯,旗袍上是琵琶扣子,其中一个扣子上系着一条手绢子,他记得她以前总是喜欢把手绢掖到手腕的镯子里面,绕上一圈,现在那镯子却松垮垮地垂在腕上,可见她是瘦的十分狠了。

他听着她抽噎的声音,半晌,只默默道:“够了,足够了,你对我这样情深意重,我怎麽能再辜负你!”

七月的时候,小公馆的玉簪花全都开了,平君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下午的阳光顺着洋式窗帘照进来,在地毯上映照出几条细细的光束,隐隐地看着些灰尘在那里乱飞着,瑞香就坐在她的身边,专心致志地在那里编花篮子,散碎的白色花瓣在她的灵巧的手指间舞弄着,那花明晃晃的,仿佛是她记忆中的某一处,那几树盛开的梨花。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合了几下,瑞香察觉了,便凑上来轻声问道:“叶小姐,你怎麽样了?还烧得慌麽?”她全身沉重,说不上话来,就听到有嘎吱的一声门响,瑞香回过头去,就见小公馆里的福妈走进来,道:“原来你躲在这里呢,我这心慌慌的,怎麽觉得要出事呢?”

瑞香道:“还能有什麽事儿?知道你儿子在西北军里,你这是又想儿子了。”

福妈就顿一顿,压低了喉咙道:“我昨儿过去送茶,看到江院长在书房里烧东西呢,好像都是些文件,江先生这几天那脸色啊,难看死了,听外面都说,馀州政府要被金陵政府压得倒台了。”

瑞香道:“你懂什麽?那不叫倒台,叫合流。”福妈点一点头道:“管它倒台还是合流,只要不打仗就好,这一位怎麽样了?”瑞香便朝着睡在床上的平君看了一眼,嘻嘻一笑,“还有四个来月就生了。”

她们这样谈着,平君就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瑞香忙站起身来道:“叶小姐,喝点水罢。”福妈忙去倒了一杯水过来,瑞香扶起平君,才喂着她喝了一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房门竟被“砰”的一声打开来,瑞香吓得手一哆嗦,惊惶地回过头去,就见陶紫宜和陶雅宜这一对姐妹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瑞香顿时间三魂走了七魄,“江夫人!”

陶紫宜的目光往叶平君的脸上一停,眨眼间就是柳眉倒竖,将手中的手袋往平君身上一砸,勃然大怒道:“你这个贱女人,我要你的命!”

时至下午,堆红花砖门大柱内,木瑾花烂漫地开着,阳光照下来,透过枝杈的缝隙,照的满地花影摇曳,鹅卵石铺筑的小道上,杂沓的脚步声朝着这边来了,站在门口的哨兵喝了一声,“什麽人?!”就听“啪”的一声,竟被人兜头一拳打在那里,临了还能听到被打哨兵惶恐的声音,“江院长!”

那一行人过了哨兵岗,就直往大厅去了,这里是陶雅宜在馀州的私人宅子,平时本就极少人来,突然间这样喧杂起来,却还是第一次,周正海领着一行卫戍拥着江学廷就进了大厅,只见陶家姐妹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陶紫宜一见江学廷进来,便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双眼都是红肿的,望着江学廷咬牙切齿地道:“江学廷!”

江学廷目光仿佛是要噬人一般,“你把她怎麽样了?”

陶紫宜一闻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什麽叫我把她怎麽样?她这样的狐狸精,我就是杀了她,你还能把我怎麽样?!”江学廷的面孔立时就浮现出一片凛冽的寒气来,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你杀了她?!”

陶雅宜看着这样的情形,心中忐忑,慌就拉住了陶紫宜,连声劝道:“妹妹别说气话,你们是夫妻,有什麽话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犯不着为一个外人这样吹鼻子瞪眼睛的,学廷,你也别”——

江学廷把手朝着陶雅宜一指,面容透出骇人之气来,“你给我闭嘴!”

陶雅宜猛僵在那里,陶紫宜双眸含泪,抓起沙发上的一个软垫就甩向江学廷,痛哭着骂道:“江学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居然让她有你的孩子,你这些年骗着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就是骗着我!”

江学廷冷笑一声,“对,我就是骗着你,你也配给我生孩子?!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陶紫宜全身都颤抖起来,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你敢这样欺辱我,我就偏偏要了她的命!”

江学廷目光森寒,狼瞳一般的狠,“你敢动她,我就先要了你的命!”他二话不说就要上前,一旁的周正海慌带人上前来死死地按住,口中不住地道:“江院长,不可!”

陶紫宜看着江学廷的目光几乎是要喷出火来,那几个卫戍竟然按他不住,她心中又恨又痛,翻江倒海一般,竟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江学廷,你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叫你给毁了,我活着还有什麽意思。”

陶雅宜也是吓得脸色煞白,万万没有想到江学廷竟是这样的失控,只拼命地把陶紫宜往後拽,就见一个侍从官快速地从外面奔进来,喊了一声,“报告!”周正海道:“过来!”那侍从官就走过来,江学廷一看那侍从官,力气就是一松,道:“找到了麽?”侍从官立正,“找到了,第二营的人在轮渡找到的。”

江学廷回头看了陶紫宜一眼,陶紫宜双手紧紧地握着,不认输地瞪着他,江学廷冷冷地看着她,道:“你父亲已经投靠金陵政府了,你不是很想回金陵麽?这就走罢,不用再回来了!”

他说完,领着卫戍转身便走了出去。

陶紫宜呆呆地站在那里片刻,就听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她的脸色忽然就苍白起来,仿佛是从梦中惊醒一般,飞快地朝外跑去,陶雅宜愕然地喊了一声:“二妹!”她却已经奔出了大厅,顺着鹅卵石的小路往前追,就见江学廷的身影正在前面,她惊惶地喊了一声,“学廷——”

那遥远的背影就顿了顿,却没有回过头来。

她说:“我不回金陵。”

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周围都是成片的木槿花,姹紫嫣红的,满怏怏地开了满枝,压得花枝都垂了下去,直往地面弯着,她望着他的背影,有热热的风吹来,没头没脸地包住了她,她哽咽着,“你不要走。”

他头都没有回,就那麽径直走了。

陶紫宜孤零零地站在木瑾花丛中,在她的面前,有一根花枝被满枝繁盛的花朵压得弯垂下来,顶端的一朵重瓣木槿花就浸到了花根的一滩泥水里,浸得久了,花还未谢,却已经萎了大半。

她伸手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眼泪,凉凉的泪珠,冷的仿佛扎手一般,就像是曾经那些张扬奢华日子里,她穿着曳地的长裙,发髻上斜斜地插着一只华贵的簪子,在跳舞场上一圈圈地旋舞,何等的风华绝代,那簪子上的长长的珠珞子垂下来,沙沙地打在雕花的衣领上,时不时碰触到她的颈项,也是这样凉凉的。

原来花就这样枯萎了,就像是她灿烂轻狂的年华,就这麽到了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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