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读,许黎经过周屿课桌,轻飘飘丢下一句:“下次编故事,记得把物理公式写对。”周屿攥着笔,指节发白,却听见谭雨泽在後桌笑了一声——很轻,但足够让周屿知道,他输给的不是谣言,是两个人之间连流言都挤不进去的缝隙。
後来老曹在教师办公室叹气,对同事说:“这届学生啊,连‘早恋’都卷成了竞赛题。”他翻出许黎的竞赛档案,上面用红笔写着:目标院校,清华姚班。
而谭雨泽那页,是北大图灵班。至于周屿,他的作文里开始出现奇怪的比喻:“他们像平行宇宙里的两个黑洞,彼此吸引却永远保持光年距离,而我是误入轨道的陨石,被引力撕碎後,连尘埃都不算。”
老师批语:修辞不错,但下次别写真人真事。
周一午休,教室後门被“哐”地推开。午休铃馀音未散,教室像一口闷热的锅。
许黎拎着一杯没开封的冰美式,径直走到周屿桌前。
全班自动静音,连风扇都识趣地放慢了转速。周屿正假装背单词,字母在眼前跳成乱码。
许黎把咖啡“哒”一声按在他练习册中央,没溅出一滴——准头比投篮还稳。
她俯身,声音不大,却让前後三排都能听清——“周屿,咱们把账算完。”“三件事。”她竖起三根手指,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最後一排都竖耳朵。
“第一刀。”
她用指甲点了点他卷子上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举报信里说我‘晚自习後滞留实验楼’——那晚值日表是你排的,你故意把自己跟我排在一层楼,却把谭雨泽写进隔壁实验室。怎麽,想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周屿嘴唇发白:“我……”
“别我我我,值日表现在还在布告栏贴着,全班都能翻。”
她侧头,冲後排扬声:“谁有手机?拍下来投屏,省得他一会儿改口。”
两只手机同时举起,周屿的耳尖瞬间烧成信号灯。
“第二刀。”
许黎从兜里抽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A4纸——正是周屿手写的举报草稿原件。
“我昨晚上去打印室找卷子,打印机卡纸,一抽就抽出这个。”
她把纸啪地拍在他课本上,指尖正按在最後一行被划掉又重写的字——
【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
全班哗然。
周屿下意识去抢,许黎手腕一翻,纸已经举过头顶。
“别急,还有复印件。”
她另一只手像变魔术似的抖出三份复印件,往旁边一撒,前排同学哄笑着接力传阅。
周屿的背脊弯成了虾米,整个人往桌肚里缩。
“第三刀。”
许黎忽然擡手,一把扯开周屿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
内衬口袋里滑出一叠照片——全是偷拍。
雨夜的伞下丶食堂的侧影丶图书馆的背影……甚至还有一张放大到模糊的睫毛特写。
她捏着那张睫毛照,对着灯光晃了晃,像在展示显微镜下的标本。
“周屿,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当狗仔?”
周屿的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对不起”,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许黎却把照片往桌上一甩,啪嗒一声,像一记耳光。“对不起值几个学分?敢写不敢认,敢拍不敢当,这就是年级第三的骨气?”
空气凝成固体。
周屿终于擡起头,眼眶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黎忽然凑近,鼻尖离他只剩一拳,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能听见:
“你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告诉我——‘我周屿喜欢你’。结果你选了最脏的一条路,把我丶把谭雨泽丶把全班都当傻子演,现在,你满意了?”
最後一个字落地,她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刮出一声刺耳的“吱——”。
周屿像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瘫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谭雨泽从後门进来,路过时许黎正好擡头。
他晃了晃手里的物理竞赛卷,语气懒洋洋:“下一题,一起?”
“好啊。”她答得干脆,像刚才什麽都没发生。周屿低头,把被水晕开的“admire”慢慢撕成围观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吹口哨,有人小声鼓掌。
许黎把那张写满“admire”的草稿纸对折再对折,最後揉成一个小球,精准地投进教室後门的垃圾桶。
“砰”一声,球进。
她拍了拍手,像拍掉什麽脏东西,回头冲全班扬声:
“散了吧,午休还剩二十分钟,别耽误大家刷题。”
人群轰然散开,却没人敢看周屿一眼。
空调风重新吹起来,带着冰美式残留的苦涩。
周屿盯着垃圾桶,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发出任何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