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谢燃穿上很显眼的魔法师袍,带了个兜帽,足以把他从上到下全身遮住,脸都藏在阴影之下。
他付了房间的损耗费,立刻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清理会客厅,把坏掉的窗户拆下来,换上完好无损的玻璃。没过多久,一切重回原样,就像我刚住进来看到的。
谢燃过来找我,说他准备动身前往帝都。
我当即说我也要去,问能不能和他一起。
谢燃声音多了许多愉悦,“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我说:“和谢以林一起。”
谢燃:“……”
他在我的要求下,不情不愿地买下我们的票,我们坐一个包厢。
火车站和我们来的那天一样热闹,甚至更热闹。候车厅里,咣当咣当的声音仿佛永远不会停下,但人们谈话的声音完全盖过火车的动静。绝大多数人脸上喜气洋洋,看到人就问你听说了吗?然後对方就会露出激动的笑容,说听说了听说了。
正好有个人後退,撞我身上,她回头说不好意思,同时非常熟练地问:“你听说了吗?”
“没听说。什麽事啊?”
“你居然不知道!”那个人吃惊,“这可是最新的八卦!”
我起了好奇心,“没人告诉我。你说说吧。”
她左右看看,凑近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昨天里波尔大酒店里,有人打起来啦!”
我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
“真的啊?”
旁边的谢以林和谢燃同时停下对彼此的嘲讽,安安静静地坐着。
“是啊是啊!”她激动地说,“据说是两个男的为一个女生打起来了!打得可激烈了!连玻璃都碎了!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见一个人当场跳楼!”
我:“跳……楼……?”
“我也觉得很假!毕竟楼下没有尸体,肯定没跳楼。但是——”她拖长调子,在我催促她赶紧说之後,才满足地说出下面的话,“有人受了伤。”
我有点失望:“打起来受伤很正常啊!”
她竖起手指摇了摇,“不不不,你不知道,普通受伤当然正常,但听说有个男的,蛋都被踢爆了!”
谢燃身上差点燃起来。
我眼疾手快制止他,虚心请教,“那究竟是哪个被踢爆了蛋?”
“这我怎麽知道!也可能两个都被踢爆了嘛!”
她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了她今天听到的所有传闻,包括但不限于争风吃醋说,上门捉奸说。听得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这时,谢以林告诉我,该上车了。
我便依依不舍和她告别。
汽笛鸣叫後,火车在稳定的摇摆中向前驶去,很快离开高楼林立的里波尔堡,窗户外面的平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低起伏的山脉,绵延不绝,仿佛近在咫尺。
头等厢内空间宽大,座椅是包了软布的扶手椅,我打开窗户,清新的风立刻充盈这间包厢,带着树木的气息。
青草丶野花丶树木丶云朵,纷纷经过我,我趴在窗台上,忽然跳出去,在山林中飞一圈。
群鸟振翅,惊起啾鸣阵阵。
谢以林和谢燃时不时相互骂几句,再时不时聊起大姐谢明生。每当这时,两个人就面对面叹一口气,也不再对骂,只剩下无法掩盖的愁苦。
谢燃负担了我和谢以林的食宿费和车票的费用。就这样,在谢以林和谢燃的争吵声中,我们一路北上,从里波尔堡到阿拉亚港口,再从阿拉亚港口乘坐游轮,抵达艾伦特港口,一共经过九座城市。
期间,我对谢以林的掌控日益增进,谢以林也一天比一天焦虑。谢燃身上的伤慢慢恢复,伤口完全愈合之时,我们乘坐的最後一趟火车鸣笛进入隧道,在无尽的黑暗中,前方出现一点光明,渐渐扩大,直到穿过这座山。
帝都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毫不相干,变化翻天覆地,就像我小时候来到的,只是一个有着帝都之名的普通城市一样。
火车如一条长虫,栽着我们进城,我看见前面的轨道由少变多,汇成无数条整齐排列的钢轨,白烟笼罩住整座车站,行走的人们只有双脚能看清,耳边全是寻找走散同伴的呼唤。
我们在滚滚浓烟中下车,走出这嘈杂的地方。
谢燃边走边说:“我安排了人来接我们——”
他说话的声音陡然挺住,脸色变得铁青。
谢以林看着那个方向,立刻,他也面色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