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得以再见自己的爷爷奶奶,江云希目光眷恋地盯着周梅英和江明关,在看见他们身上穿的是布满补丁丶洗到发白的衣服时,她心中骤然有巨石压下,使得她的心随之溢出越来越多的酸涩。
“哎呦,希希怎麽哭了?是不是徐家那小子又欺负你了?希希别怕!奶在这儿呢!奶这就给你撑腰去!”
见到孙女一颗接一颗地不停掉眼泪,周梅英跟着一起红了眼眶。
孙女能住上这种单人病房,周梅英想来,他们家认识的人中,大概也只有徐向凛能有这种本事和关系。
说到这,周梅英气血猛地冲向脑门,说着气冲冲地转身就要去找徐向凛算账。
“不是的!奶奶!”
见状,江云希攒着一口气,一把抓住周梅英的手。
于此同时,一直没说话的江明关也开了口,他边说边擡手拦住怒意上头的妻子:
“你等下,别急,先听希希把话说完。”
转而,江明关柔声对江云希道:
“希希,你安心靠着慢慢说,我们都听着的。”
“好的,爷爷。”
江云希笑容明媚地点点头,望了眼病房里的几位家人,清了清嗓,然後把昨天她在村後山发生的事情细细讲给他们听。
在江云希这辈子的记忆中,昨日她是跟着同村的几女孩一起上後山割猪草赚工分的,直至傍晚时分,才结束返程。
她体质较弱,体能消耗最快,走在队伍的尾端,中途不出意外的遇到了徐向凛。
趁旁人不注意,徐向凛七拐八拐的,把她带去了後山的小木屋。
这回,徐向凛来找她,是跟她说,三转一响丶彩礼钱他全都准备妥善了,过几日就来下聘娶她。
徐向凛的步步紧逼,导致她在那一刻彻底爆发了,这些年积攒在内心的惧怕丶厌倦丶怒气皆一股脑发泄到了徐向凛的身上。
她对他说:
“徐向凛,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懂什麽是喜欢,什麽是爱,更不配有人来爱你!”
她对他说:
“徐向凛,死心吧,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
她还对他说:
“徐向凛,我讨厌你,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字字诛心,诛的不只是徐向凛的心,还在现在江云希自己的。
密密麻麻的痛意,如嗜人血肉的怪虫,绵绵不断地啃咬着她的全身,酸涩的湿红在她眼尾晕开。
被打湿的长睫,宛如被潮湿困在水境的蝴蝶,扑腾了几下後,便逐渐失去了生命的鲜活。
江云希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勉强压下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悲伤,继续道:
“後来我们吵到一半发现,迎风的那面山坡上起了火光,那火随着山风一卷,很快向我们这边过来了。”
时至此刻,那火焰的炽热仿佛仍烘烤着她,那是一种惊惧与无措交织在一起的绝望感受。
话音落地,周梅英眼圈更红了,後怕地攥紧她的手。
“徐向凛带着我逃跑,是他救我,也是他救了被困在山上的其他人。”
逃跑到一半,他们听到求救声,是下午和江云希一起割猪草的几位女生。
听到声响,徐向凛本是头也不回地要继续带江云希走的,但被江云希拉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