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内挤了太多人,纵有风穿堂而过,气味依然算不上好,皇帝因家事闹了这样大一场笑话,实在无心继续,下令让宫妃回去,又遣老臣们外出等候,却下私令命温青简不日回北疆去。
“北疆初定尚不稳定,温卿还是早日回去,省得被京城繁花迷了眼。”
迫于陛下压力,司医丶司药丶太医署联合探查,将皇帝寝宫翻个彻底,所有被怀疑的东西被尽数调查,药性相合与相冲的被整合成册,每个小童手中都有,蚂蚁般挨着查找。
景王获罪已成定局,任他如何喊冤也不被陛下怜悯,为防他那些江湖能人护卫,由薛正身亲自送他去昭狱。
李巽留在最後,他并不认为自己获得了胜利,虽然监国一事看上去已不再有额外选择,但显然拿到监国权还远远不够,甚至坐上太子尊位也尚且不够,至少得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皇帝,他的父亲,经历这些後依然平淡,似乎之前所为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连儿子的死亡与背叛都无动于衷,步履轻快地走在石板路上,不设仪仗,衣摆刚至脚跟,随步伐轻微晃动,有种刻意做作的仙人之气。
裴左虽从未明确提过自己师承,可他时不时蹦出的话语与行为似乎昭示他道观出生,那等释然随性才更符合常人对仙人的想象,可以模仿与矫枉过正才容易落入下乘。
“若不是今日之事,老二大概也成家了,他择的那位王妃我见过,蛮夷之地实难登大雅之堂,但我仍然同意,你可想过为什麽?”
南疆的女人还能因为什麽,李巽心中不忿,大概李泽被那南疆蛊术困得太狠,已不得不选择卖身给百野,只要是百野定下的人,大概男女老少他都不会拒绝。至于皇帝为什麽同意,李巽垂眸看向自己手中捧着的香炉,心道不过是斗蛐蛐的又一环罢了,若不将一切优势都提供利用,哪里会有新鲜刺激的赛事可看。
“但凭父皇赐教。”
“装什麽傻,你身边不也跟着这样一位‘王妃’吗?”
李巽心弦震动,心道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上次为撤通缉令挨的那几十板子终于还是白挨了,怎的还没完没了了。
“弯月簪丶乃至你腕扣内的袖中丝,全是来自同一位朋友吧。”
李巽沉默,没等到最终决断之前,他不会先开口。
“现在用茶,滚水冲过的茶已很难入口吧,听上去像是巴州一带的特色,”皇帝缓慢而轻松地领着李巽走过繁花盛景,折下一枝即将开败的石榴花递送给他,“能住你府中西厢的朋友,还能算是你的客人吗?”
李巽捏紧指节,只觉这话语格外刺耳,他从未感到言语如此恶毒,竟连盛夏天气都让人後背生寒,而这不会是结局。
“古老头打仗是不怎麽样,不过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既救下他的孤女又显露人前,何必还给豺狼虎豹肖想的机会,温家那小子就比你上道多了。”
“臣都快能给那丫头当爹了。”李巽沉着脾气开口,他救人是为回报师恩,强占人家孙女又算怎麽一回事,何况裴左为古棹之师,他自然大那孩子一辈,实难理解皇帝这天地万物都能充盈後宫的想法。
“是麽,可朕怎麽记得,你之前求娶的王家小女儿比那丫头还小些呢,”他明明笑着,却如鬼面般狰狞,“还是说,你早知王家实情,诓他家那嫁衣留着自己披呢?”
“臣倒也不缺他王家那点歪瓜俩枣,”李巽强压心情笑颜以对,“若是穷得接不开锅,岂不是正好证明儿臣为官清廉,也好来皇宫求庇佑。”
他决口不提裴左,但掩饰便是强调,这点李巽也再清楚不过,他知道陛下私下调查过裴左,否则也不会二次授意重登裴左的通缉令,但既然同意自己撤销,为何还是揪住不放。
“朕给你讲个故事吧,挺早了,那时候朕还是太子。”
向往江湖也许是每一个朝廷之人的共性,时任金州别驾的太子意外结识了一个逃跑的江湖人,因为那人自创一门奇特武功,与人对战能够镜像对方招式纳为己用,因此得罪好些江湖门派,被其中天之骄子们追杀。
打着追回江湖典籍名头便是正道,什麽方法都敢用,以多欺少车轮战自不必说,雇佣镖局丶匪帮插手也是常事,那个江湖人虽然自负武艺,奈何双拳难抵四手,受了重伤砸进窗户,被正在读书的太子捡到。
【作者有话说】
李巽:不是很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