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将手中药碗往喻长风眼前递了递,
“你先喝药吧,这还是你们家公主殿下亲手熬的,不管你后续想做什么,现在都先将药喝了再说。”
……
上京不若黔州多雨,然今日的雨水却是自午时之后便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喻长风仰头饮尽汤药,垂眸时视线飘远,最终落到了不远处那扇蒙着浅黄丝绵纸的步步锦格棂花窗上。
黔州城的宅子用的也是这种窗棂,那时候每到下雨,祁冉冉便总会开着屋角最边缘处的一扇小窗,一面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迷蒙雨声,一面没骨头似的倚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里的账册话本。
她惯不喜欢梳髻,但凡不需出门,乌黑浓密的一头青丝常常只用一根色泽艳丽的丝绸带简单束起,可她系时力道又松,故而每每当她亲亲热热地蜷进他怀抱中时,便总会有几缕丝不听话地偷跑出来,缠到他的指节上,落进他的脖颈间。
喻天师平日里最是沉心静气的一个人,这时候往往都撑不过两息。他会掐着她的腰将人抱坐到自己腿上,爱不释手地捏她的面颊,抚她的鬓,偏头嗅她,吻她,骨子里那点原始的凶劲上来了,还会勉力克制着力道,难耐又痴迷地张口咬她。
最开始只是咬唇,到后面疯起来了,那便全依齿列自己的意志,将她腰间如云雾般轻软的系带囫囵一松,银白牙尖梭巡到哪里,便在哪里插。下一枚湿。哒。哒的鲜红旗帜。
窗外雨声不断,蠙珠似的雨水将窗下盆栽里的花骨朵砸得东扭西歪,室内的卧榻之上也是同样的乱七八糟,浑然荒唐得没眼看。
但因为有雨幕遮挡,所以过分些无妨,昏乱些也无妨。
……
元秋白那厢已经就魇术治疗一事与他沟通商榷,喻长风面无表情地沉默听着,全程没有应和也没有反对,仿佛初醒之时那个‘形于辞色’的天师大人只是海市蜃楼之下的一场幻景。
元秋白遂又颇为无奈地迭声叹息,
“喻长风,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我不妨将话同你说得更明白些。如今的境况就是这样,你一日不痊愈,祁冉冉就一日不可能无所顾忌地与你朝夕共处。”
“自然,你也别指望靠着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试图来惹祁冉冉心软让步,一样的招数我从前在若青那里使过不少次,但基本没一次有用的,她们姐妹俩都是极有原则、极有主意的执拗性子,你若逼得太紧,保不齐还会适得其反。”
“……”
喻长风还是不说话,抬手按住眉心,浓黑长睫于眼下投出两扇阴沉暗影。
元秋白拍拍他肩膀,“魇术的施行前提是你要安心定志,总归在此之前,你还需要饮几日汤药,接下来要如何做,你自己决定吧。”
第67章拆屋
雨还在下。
喻长风没提灯也没撑伞,孤身一人来到边厢,现厢房之中虽燃着烛火,内里却不见一人。
他转头出去,自最西边的房间开始依次寻索,找过一圈后依然无果,沉着一张脸回到卧房,却现紧挨榻头的几案上不知何时被祁冉冉留了张字条,上书——不许找我,喻长风,你乖一点,好好喝药。
字条上的墨迹还未全干,泛黄纸张间也犹然存有一丝凉津津的氤氲水汽。
可想而知,这字条是祁冉冉趁他外出之际乘隙放进来的。
她猜准了他外出的举动,猜准了他外出的时刻,甚至或许连他搜寻房间的次序都揣测得分毫不差,故而才能打出这个完美的时间差,在不与他碰面的前提下向他施予慰抚。
喻长风就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理解了郑皇后那些巨细无遗的看管手段——
瞧,倘若没有与俞家人那份不可斩断的亲缘关系牢牢束缚着她,公主殿下就是可以做到完全不露痕迹的藏踪蹑迹。
他如此想着,信步至衣架边上脱下外袍,又取来布巾认认真真擦干净手,继而捧起那张纸条,逐字逐句的仔细品读,心头被冰凉雨水洇得潮湿一片,酸与涩难以抑制地慢缓浮泛,临了,余味却似有若无地渗出些甜。
……
如此这般过了整整两日,第三日的清晨,元秋白到底坐不住了,就‘魇术施行’一事再度寻上门来。这一次,喻长风望着槛窗之外一闪而过的俏丽身影,终于肯点了头。
他这厢一旦确认配合,元堂兄便立刻着手进行准备。治疗的过程自始至终都需辅以汤药,而其中又有几味药材千金难求,元秋白为此特地安排了一趟‘归府尽孝’的探看行程,同时又因为担心惹人生疑,不敢拿了药就走,故而还需得在元家住上一晚。
临行前他按着兀自直跳的左眼皮很是不放心地询问喻长风,
“只留你们两个待在宅子里当真无妨吗?要不我将我小堂妹一并带走吧,省得你俩情绪上头闹起来,一个不当心,再把我房子拆了。”
喻长风难得礼数周到地将人一路送至廊下,听见这话后沉默一息,少顷,居然也没直截了当地否定他的担忧,反倒抬起眼来,端着一张无甚表情的俊脸语气真诚道:
“届时我赔你银子。”
元秋白:……?
喻长风对他骤然震惊的神情视若无睹,待目送元堂兄离去之后,府门一阖,信步来到宅院最东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