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钟余波撕碎的空间风暴如同亿万柄淬毒的琉璃刃,疯狂切割着卷入其中的一切存在。刑天以残躯为盾,青铜巨斧挥舞成一片血色光轮,劈开最致命的乱流,飞廉的混沌之风化作最灵巧的引路符,毕方与计蒙的妖力死死锚定着乔宇近乎溃散的气机。就在这足以绞杀金仙的绝域核心,刑天那仅存的右臂护住胸前,一枚非金非玉、刻满盘结巫纹的暗沉令牌,被他以心头精血悄然激!
混沌钟那一声撼动诸天法则的余响,撕裂的不仅仅是对手的阵势,更是将现世的空间壁垒彻底搅成了一锅沸腾的乱粥。乔宇最后那一声“走”的嘶吼尚在破碎的昆仑余脉上空回荡,他们几人便已一头扎入了空间彻底破碎后形成的、最狂暴的法则乱流之中。
这里已非寻常意义的虚空夹层,而是法则死亡、万物归墟的坟场。目之所及,并非黑暗,而是一种令人疯狂的混沌色彩——玄黄二气如同两条狂暴的孽龙疯狂绞杀、湮灭,迸出足以刺瞎仙神道目的毁灭性光芒;空间碎片不再是锋锐的刀刃,而是变成了粘稠的、带着剧毒腐蚀性的法则淤泥,裹挟着时空错乱的碎片景象,如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试图将闯入者同化为这无序混沌的一部分;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空间罡风,无形无质,却比任何神兵都要锋利,刮过刑天残破的青铜臂甲,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留下道道深痕,毕方护体的混沌火焰被撕扯得明灭不定,飞廉卷刃的镰刀每一次格挡都溅起刺目的法则火花,计蒙坚硬的鳞片上也迅布满了细密的割痕。
天地玄黄,目不能视!耳中充斥的是法则湮灭的尖啸、空间崩塌的轰鸣、以及自身力量被疯狂抽离的悲鸣!五感在这里彻底混乱、失效,唯有对死亡的冰冷感知无比清晰。
“呃啊——!”毕方出一声痛楚的厉啸,一道无形的空间乱流如同毒蛇般钻透了他护身火焰的缝隙,在他华丽的赤金翎羽上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金红色的妖血刚涌出就被乱流卷走、湮灭。
“定住他!”刑天以腹声,吼声在狂暴的乱流中显得沉闷而断续。他那顶天立地的战魂虚影在如此恐怖的法则消磨下,已黯淡得如同透明的薄纱,全靠一股不屈的战意在支撑。巨斧挥舞,劈开一道卷向乔宇的、由无数空间碎片组成的死亡旋涡,青铜斧刃上崩开新的缺口。他仅存的右臂死死将陷入深度昏迷、身体近乎透明、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乔宇护在臂弯与胸膛之间,用自己残破的巫躯构筑最后一道屏障。乔宇眉心那混沌色的印记此刻也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唯有左眼深处,那点混沌星璇依旧在极其缓慢地旋转,如同在无垠风暴中坚守的最后灯塔。
飞廉化作一道扭曲不定的青色风影,在狂暴的乱流缝隙中艰难穿梭,他的鸟喙边不断溢出青黑色的血迹,那是强行催动本源妖风引路带来的反噬。“方向…在崩塌!这乱流…有东西在…加它的…归墟!”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尖锐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凝重。计蒙庞大的身躯此刻成了巨大的负担,他数颗残损的龙出低沉的咆哮,拼尽全力喷吐着癸水精华与玄冥寒气,试图冻结、迟缓周围粘稠的空间淤泥,为飞廉争取一线生机,深蓝色的妖血如同小溪般从破碎的鳞甲下渗出,旋即被乱流吞噬。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实质,紧紧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洪荒妖神的骄傲与力量,在这片天地初开般的混沌归墟之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刑天那由纯粹战意与巫力凝聚的臂甲,在无数空间碎屑和法则罡风的持续切割下,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一旦臂甲破碎,他怀中的乔宇将瞬间被绞成虚无!
就在这千钧一、连飞廉都几乎要迷失方向的绝境之中——
被刑天紧紧护在胸前的乔宇,身体无意识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残破衣物下,紧贴着刑天冰冷青铜臂甲的胸口位置,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稳固气息的幽光,极其隐晦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深邃、冰冷,带着轮回的意蕴,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
刑天那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战魂之躯猛地一震!并非受到攻击,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他那仅存的右臂护住乔宇的姿势极其巧妙地遮挡了外界的视线,臂弯内侧,紧贴着乔宇胸口的位置,刑天那只布满裂痕的青铜大手,以一种快得越了思维的度,猛地探入自己胸前那虚幻却又凝实的战甲内部!
并非取出实物,而是从自身战魂本源最深处,强行拘出了一点!
那一点幽光,甫一出现,周围狂暴肆虐的玄黄之气和空间碎片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它非金非玉,材质难辨,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暗沉色泽。令牌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血脉般盘结扭曲的古老巫文,这些巫文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蠕动、流转,散着一种沟通幽冥、稳固轮回的苍凉气息!令牌中心,一个极其古朴、仿佛由大地脉络天然勾勒出的“后”字印记,散着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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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刑天毫不犹豫,低头猛地喷出一口浓稠如岩浆、燃烧着暗红色血焰的本命巫族精血,精准地浇灌在令牌之上!
嗡——!
令牌吸收了这口饱含刑天本源力量的心头精血,骤然爆出深邃的幽光!令牌上那些盘结的巫文仿佛活了过来,疯狂扭动、延伸!幽光瞬间扩散,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圈极其稳固、直径仅丈许的球形空间!这空间壁垒呈现出一种沉凝的暗黄色,如同最古老厚重的玄黄母气凝结而成,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小的轮回符文。狂暴的空间乱流、致命的法则罡风、粘稠的时空碎片,在触碰到这暗黄光罩的瞬间,竟如同撞上了亘古不移的大地之基,出沉闷的“咚咚”声,被强行排开、滑走!光罩内部,那令人疯狂的玄黄色彩和空间尖啸瞬间被隔绝,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带着九幽阴寒气息的绝对宁静!
“通道!”刑天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嘶哑。只见令牌射出的幽光并未停止,而是在这稳固的暗黄光罩前方,强行洞穿了狂暴的混沌乱流!幽光所过之处,一条仅容数人通过的、由无数旋转的暗黄色符文构成的奇异隧道凭空生成!隧道内部异常稳固,深邃无比,不知通向何方,散出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冥死气与轮回法则的气息!
“跟上!”飞廉反应最快,青影一闪便卷了进来,疲惫的眼中爆出精光。毕方与计蒙也毫不犹豫,化作流光紧随刑天冲入隧道!
就在他们身影完全没入隧道的刹那,刑天猛地回身,仅存的右臂朝着后方狂暴的乱流狠狠一推!并非攻击,而是将最后一股精纯的巫力注入那枚悬浮的令牌!
轰隆!
暗黄色的稳固光罩连同那条幽深的符文隧道,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抹去!彻底消失在狂暴肆虐的玄黄乱流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几乎就在光罩消失的同时,数道强横无匹、带着愤怒与贪婪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狠狠扫过这片区域,却只捕捉到一片混乱归墟的能量余波,徒劳地搅动着狂暴的乱流。
绝对的死寂。
冰冷。
一种浸透灵魂深处的阴寒取代了空间乱流的狂暴。
当众人脚踏实地(或者说,感知到一种稳固的“地面”),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陌生与苍凉。
他们站在一条无比宽阔、仿佛由亘古不变的黑色玄石铺就的大道上。道路两旁,是深不见底、翻涌着灰白色雾气的深渊,雾气中隐隐传来无数凄厉、哀怨、却又模糊不清的哭嚎,如同亿万年不曾停歇的背景哀乐。道路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没入一片更深的、连光似乎都能吞噬的幽暗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死气,还有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勾起生灵所有前尘往事的“念”的气息。这气息沉重无比,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消磨着活物的生机与意志。毕方体表的火焰不自觉地收敛到极致,飞廉的妖风也变得凝滞,计蒙伤口流淌的深蓝血液似乎都冻结了。唯有刑天战魂的气息,在这环境中反而显得更加沉凝,那身残破的青铜甲胄上,沾染的污血与煞气似乎被此地气息缓缓净化。
大道的,矗立着一座古朴的石台。
石台通体青黑,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却异常干净。台上,置放着一个巨大的、同样古朴的石鼎。鼎身刻满了轮回往生的图刻,有凡尘挣扎,有地狱受刑,亦有脱往生。鼎口热气氤氲,散出一种奇异至极的香气,这香气并不浓烈,却直透神魂,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却又怅然若失的力量,仿佛能洗去所有的执着与记忆。
鼎前,立着一位女子。
她身姿高挑窈窕,穿着一袭素净到极点的月白色长裙,裙裾无风自动,流淌着淡淡的轮回清辉。乌黑的长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颈侧,衬得那肌肤如玉,欺霜赛雪。她的面容并非倾国倾城的妖娆,而是一种越了凡俗、近乎大道的清丽与宁静。眉如远山含黛,眸似古井无波,深邃得仿佛倒映着万古轮回的轨迹,看尽了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琼鼻挺秀,唇色是极淡的樱粉。她手中持着一柄同样古朴的长柄木勺,正缓缓搅动着石鼎中那氤氲着热气的汤水,动作优雅而自然,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这搅动本身,便是维系某种宏大法则运转的关键。
这便是传说中的孟婆?那个在无数轮回故事中面目模糊、只知递汤的老妪?眼前的女子,姿容绝世,气度凡,周身萦绕着一种宁静而浩瀚的力量,宛如浊世中独立的一朵净莲,又似掌控轮回权柄的神女临世!与她相比,毕方的狂傲、飞廉的锐利、计蒙的蛮霸,乃至刑天的惨烈,都显得过于“喧嚣”。
众人的到来,并未让她搅动汤水的动作有丝毫停顿。她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睑,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平静地扫了过来。
目光所及,毕方、计蒙、飞廉三位洪荒妖神,竟不由自主地心神一凛,仿佛被那目光穿透了神魂,看到了自身过往杀伐纠缠的无尽业力。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渺小感油然而生。这绝非寻常的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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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的反应最为直接,也最为庄重。
他那顶天立地、纵然残破亦不屈的战魂之躯,在接触到孟婆目光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沉重的膝盖撞击在冰冷的黑色玄石路面上,出“咚”的一声闷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他仅存的右臂,无比郑重地向前平伸,掌心向上,那枚非金非玉、刻满盘结巫纹、中心有着古朴“后”字印记的令牌,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令牌上的幽光早已收敛,显得更加古朴暗沉。
“巫族刑天,”刑天以腹声,声音低沉、恭敬,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臣服与尊崇,再无半分战场上的狂暴,“奉娘娘法旨,携混沌钟主及毕方、计蒙、飞廉三位道友,穿行九幽通途,抵达忘川源渡。令牌在此,复命归返!”
娘娘!法旨!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毕方、飞廉、计蒙心中炸响!能令上古大巫刑天如此恭敬,口称“娘娘”并奉其法旨的……普天之下,九幽之内,唯有一位!
后土皇地只!身化轮回,泽被苍生,功德无量!洪荒大地之母!幽冥地府真正的至高主宰!
眼前这气度凡、姿容绝世的孟婆,竟是那位至高存在的……化身?善尸?恶尸?无论哪一种,都代表着后土娘娘在此地的意志!
孟婆的目光,终于从刑天手中的令牌,缓缓移到了他臂弯中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乔宇身上。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大地回春般的暖意,又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她并未开口,只是那持着木勺的素手,对着石鼎中氤氲的汤水轻轻一舀。
一滴清澈无比、却又仿佛蕴含着无数生灭轮回景象的液滴,从木勺边缘滑落。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