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沐颜也没坚持,跟着夏可可一起坐上唐宝的车去了县城。
送走他们几个,唐招娣洗漱好就躺在床上酝酿着准备睡觉,没有夜生活的乡下也有个好处,倒逼城里的熬夜人早睡早起。
迷迷糊糊中,已经逐渐进入睡眠状态的唐招娣似乎听到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耗子,还是窗外的鸡鸭鹅之类的搞出的动静。
困意当头,唐招娣没在意,也没睁眼。
直到她隐隐约约感觉床震动了下,潜意识里的认知告诉她,这不是老鼠、鸡鸭鹅那种小动物能弄出的动静。
最困的时候,她艰难醒过来。
一睁眼,就见到床边不知何时坐了个人,还不开灯,着实吓了一跳,把刚刚睡梦中那点不对劲忘得烟消云散。
回神,认出床边坐着的是王春花。
“妈,你怎么在这里?”唐招娣惊吓过度,没留意到王春花眼里的惊慌和不知所措。
“招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王春花问。
她感受到了刚刚的晃动,但乡下妇人缺少常识,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怀疑是不是自己睡眠不好,低血糖出现幻觉。
“哪里不对?”
受过高等教育、有基本常识的唐招娣刚睡醒,就被床边突然多出个人吓得不轻,更是没有多想,只以为刚刚房里的动静是王春花弄出来的。
“妈,这都几点了,你怎么不睡觉跑我房间来了。”人吓人吓死人,唐招娣拍了拍还在扑通扑通乱跳的胸脯。
伸手去拿手机,看看时间。
深夜23:12分。
“我,”既然女儿没把刚刚的晃动当回事,王春花也跟着没多想,紧张时,她的手下意识想拿什么东西擦擦,没有围裙,没有抹布,就捏着衣摆擦拭:
“招娣,你弟弟走之前,让我找你谈谈,我也不知道该谈什么,心里慌慌的一直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想过来给你盖一下被子,你小时候特别好动,睡觉跟打仗似的,经常一夜醒来睡得四仰八叉,被子掉落在地。”
唐招娣愣了下,她都三十多岁了,根本不记得王春花给她盖过被子的事。
童年里,最多的记忆是只要家里有好吃的,王春花就惦记着给唐宝吃,家里稍微有点钱,就给唐宝买新衣服新书包。
就连上学读书的学费,也是先紧着唐宝,尽管她的学习成绩比唐宝好太多。
王春花一个寡妇抚养他们姐弟俩不容易,每天都很忙,有干不完的农活,还帮人家纳鞋底挣点小钱。
她一忙起来就把唐宝交给唐招娣带,可唐招娣那时候也是个孩子,男孩子又调皮,总会不小心磕到碰到。
王春花每次回家看到儿子受伤时,就会打骂唐招娣,说女儿是个赔钱货,除了吃她的、喝她的,一点用处都没有,还害她过得那么辛苦。
对唐招娣来说,妈妈这个角色,除了给她一口饭吃,给她一件衣服穿,没让她饿死冻死,就什么都给不了她。
唐招娣有妈妈,但“母爱”这个词,她只在书中看到,现实中从没体会过。
“妈,我都这么大了,不会再踢被子,你早点回房间睡觉吧,已经很晚了。”唐招娣打了个哈欠。
明天一早,她还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回京市呢,今晚得睡好觉,养足精神。
王春花盯着唐招娣多看几眼,神神叨叨地:“是啊,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你还那么小,看到只老鼠就吓哭了,抱着我不肯松手。”
眼里似乎还有那么一丝遗憾,女儿长大了,独立又勇敢,不再怕老鼠,也跟她有了隔阂。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再也不粘着她了。
“妈,你怎……”
唐招娣总觉得今晚的王春花怪怪的,刚想问一声她怎么了,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声,与此同时,躺着的床在剧烈晃动,桌上的水杯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
是地震!
唐招娣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她家是平房,此时该尽快跑到室外避震,鞋子都来不及穿,拽着王春花就往外跑:
“妈,快跑。”
王春花心神慌乱,木讷地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听女儿的准没错,她女儿从小就聪明,脑子好使,跟着一起往外跑。
两人跑出房间,刚来到大堂,房屋墙壁就出现一道明显的裂缝,一切都摇摇欲坠,王春花吓得手脚哆嗦,都快不听使唤了。
而就在这时,房梁上一根粗大横木坍塌,直直朝两人的头顶坠落。
“招娣,房子要塌啦,有危险。”
王春花几乎是条件反应,第一时间将唐招娣扑倒在地,抱住她的头,将她护在身下。
“轰隆隆”
伴随着又一阵地动山摇,房屋墙壁再次裂开,整个屋顶坍塌,瓦片、木头、水泥土混合物,齐齐从头顶掉落,而那根粗大横木,砸在王春花腰间。
被压在身下的唐招娣一动不能动,感觉有浓稠液体滴在脸上,她慌乱呼叫:“妈,妈,你怎样了?”
王春花用最后的力气将唐招娣脑袋抱得紧紧的:“招娣,别,别乱动,我……我……”
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王春花知道,她可能不好了,这一刻,她还记得,儿子说,让她找女儿谈谈。
“招娣,你别乱动,你动一下,我,我就,就疼,快,骨头都快散架了,好疼好疼,你别动。”王春花断断续续道。
“妈,我不动,不动,妈,你怎样了?你别吓唬我。”唐招娣声音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