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霓,”单烽道,“他们怎么忍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来人!”
宫人闻声而来,却见敞衣倒履的长留王,一手抱着小太子,急急冲到了殿门边:“传我的令,从今日起,太子生辰前后,各休沐三十日,名为虹辉节。每月十日不朝,为白虹祈福,再设虹降日,虹济日,虹影日,全境布施,设庆典,诵太子贤名!”
宫人目瞪口呆,小谢霓亦睁大了眼睛。
“不够,不够。寡人要在宫中造一座巨楼,作太子寝宫,伸手便能触到白虹!”
长留王虽说话疯疯癫癫,可令出必行,宫人只是稍一迟疑,那长剑就向他掷了过去,钉在他耳边。
一夜之间,和无数庆典同时传遍长留宫的,便是王上突然恋虹成痴的传闻。
连素衣天观中的长老都下来了一趟,却被长留王抓住索要法器,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小谢霓包裹起来。
要不是长老抛出了观主闭关的消息,单烽都把主意打到了灵籁台上。来时素衣高冠的长老,回去时一身狼狈,仿佛被雁过拔毛一般。
单烽突然间明白了此来的意义。
能以一人殉一国,又为什么不能以一国奉一人?
且不论他有多疯癫无状,在面对谢霓时,他都是耐心而清醒的。
虹辉楼连夜动工。他不放谢霓回去,只在寝床边增设了一个小纱橱,神龛一般,高枕软卧地把小太子供在里头,哪怕他卧在床上,也能一转头看到谢霓。还不够,纱帐上悬了密密麻麻的金铃法器,只要谢霓一动,他就能听到。
谢霓还小,虽然觉得他举止反常,却也天然地与父王亲近。临睡前,单烽提着剑,在寝殿里四处打转,凡是不顺眼的,形貌鬼祟的陈设,都一剑劈了,又贴上镇魔府。谢霓抱着小枕头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父王,那不是你最常用的七宝笔山吗?”小谢霓道。
单烽摸摸他的脑袋,又把小枕头拿过来捏了捏:“因为有人想害你。我要把他们都杀了。不要用这个枕头,坏人会让你做噩梦。晚上枕着我的胳膊睡。”
“父王,我能回去了吗?”
“回去?”单烽和善地笑了笑,“去哪里?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要去见母妃!她,她今日的药还没喝过。”
单烽的眼神一下就凝住了,直勾勾地看着谢霓:“她还活着啊。”
小谢霓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跑,下一瞬,间的淡蓝丝带就被抓住了,高大的男人鬼魅般一闪,一身阴风地蹲在他面前:“对不起,我又吓到你了,我不会伤害她。不过,你会想家,你母妃也会想家,对不对?她想回家探亲了。”
霎时间,单烽已念头通达,自觉神志清醒,居然能想出如此的妙计。
对啊,长留王夫妇离心已久,天妃又和万里鬼丹牵连不断,心结难解,迟早要生出事端。好在此刻,天妃还没怀上谢鸾,他又毫不在乎素衣天心,那就送他们兄妹团聚!出了长留,或许,万里清央就自由了?
万里清央自由了,谢霓也就失了一半的束缚。
单烽替谢霓洗沐更衣完,把人抱到小纱橱里,召来一丝柔风,慢慢吹着头。等谢霓困倦得闭上眼睛,单烽这才召来几个宫人,吩咐他准备天妃省亲的鸾驾。
连夜就走,不必停留,想要什么,通通带走。
宫人们已被他折腾的麻木了,闻言依旧瞠目结舌:“这……王上,您心意已决?天妃要是去了句芒境,万里宗主可不会轻易放人。”
单烽拍着谢霓后背,懒洋洋道:“他万里氏兄妹的家事,该有个了断了。”
“可天妃的身体向来虚弱,路上舟车劳顿……”
单烽微微诧异。要是怀了个素衣天胎,倒也罢了。可万里清央是非常强的修者,谢霓又有些先天不足,比同龄人瘦弱,想来出生时也跟病猫似的,怎么会让天妃元气大伤?
他心里模模糊糊掠过一个念头,道:“那更要去玄天药盟了,老东西手里有的是药。”
又一道谄媚的声音道:“恭喜王上!”
“哦?喜从何来?”
“王上终于摆脱了万里氏的蛊惑。”那声音嘿嘿地笑道,“万里氏多年无所出,后又生了一道恶虹,王上早该厌弃她了——”
那宫人话音未落,就对上了长留王血红的眼睛,有极度可怕的黑斑在其中震荡着晕散。
“恶虹?”长留王喃喃自语道,抬手就是一剑,把宫人从头斩成了两半!
脑浆和血泉还没喷出,就被狂风卷出了殿外,其余宫人惊骇至极,几乎失声尖叫,却见长留王甩了甩剑上的血,一手轻轻指了指小太子的耳朵。
霎时间,连尖叫都噎在了喉咙里。
几乎所有人都听懂了长留王的意思,敢惊扰太子的,死!
这一次,敢回来复命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