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心可诛
翌日清晨,两个黑衣人端来了和昨日一致的早点。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没带任何人出去。
衆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带着隐秘的失落,他们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情绪从何而来。
吃过早点,侯威又抓住时机撺掇:“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家都不想背上叛军的名头。我想凌少侠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昨天才没有答应杨济。”
“这个嘛,”凌泉右手抵住下巴,眼波流转,“还真不好说。”
“你连自己的心思都拿不准吗?”侯威笑得促狭,“凌少侠这样语焉不详,我真的怀疑……你昨天真的对我们说实话了麽?”
凌泉陪着他笑:“据我所知,自己嘴里没几句实话的人才会这样疑神疑鬼哦?”
气氛很怪。大夥都能感受到两人话里有话,却不晓得他们怎麽突然开始针锋相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麽?
“侯威,你昨天不是还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麽,怎麽一晚上过去就要内讧了?”车雁插话道。
“大小姐,麻烦你搞搞清楚。”闻言,侯威苦笑起来,“要起内讧的可不是我,我分明是想相信凌少侠的,可他不给我机会,连个保证都不愿意给我,这叫我怎麽信任他?”
“呃……”他说得十分在理,车雁也挑不出错处,便转向凌泉道,“凌泉,你没有被杨济那厮说动吧?”
凌泉知道其馀十二人都在等他表态,受此关注,却无怯意,“我要是真有这个心思,根本用不着谁劝。可我要是没兴趣的话,谁说也不管用。”
车雁认真听完,只觉得自己被耍了,“你这说的全是废话啊!”
“我又不是教书先生,哪来这麽多金玉良言?”凌泉单闭右眼,笑道,“就是句废话,却也有道理哩。”
“能有什麽道理?”侯威道,“你不过是不敢反抗杨济罢了。他囚我们在此就没打算给我们第三个选择,要麽加入要麽死。你能拖到几时去?我看啊,与其坐以待毙,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要怎的?”孟慈问。
侯威站起身来,郑重道:“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能多次免于牢狱之灾,确是仰仗了在下的一门绝技。若是大夥心在一处,我自会尽数告知。可要是有异心者,只怕胜算就更小了……”
这人要真是杨济安插进来的做眼,未免心肠太坏。没想法都要被他撺掇出想法来了。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引嘛?真是比凌泉还缺德。
“啊……”凌泉应了一声,“侯公子这是在点我呢?”
“不敢,不敢。”侯威连忙反驳,“在下只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没有别的意思。凌公子勿要多心。”
接着他话锋一转,“现在我们都不过是杨济手中的蝼蚁,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不才虽是个市井小人,尚且不愿受制于人。杨济与官府的人不同,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这是赌上性命的行动,烦请诸位三思。”
“聒噪!”车雁秀眉一竖,“你是想说我们瞻前顾後,是贪生怕死之辈麽?!”
侯威这招以退为进,遇上性烈的车雁,反倒成了激将法。
“停一停,”凌泉用小指扣扣耳朵,“再大声点杨济都要来加入我们了。”
车雁的怒火即转向他:“怎麽你昨天出去一趟,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会真的被杨济策反了吧?他给了你什麽好处?”
凌泉双手枕在脑後,往墙上一靠,悠然道:“断肠蛊的解药。”
“什麽?!”
简单一句话,就浇灭了屋内衆人渐渐燃起的心火。
“这麽说,你果然……”车雁愕然。
“错了,我可没答应他。”凌泉知道她想说什麽,“这只是他展现给我的诚意。你们为什麽不等一等,听听杨济能给出的条件,再做打算呢?”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软骨头麽?”车雁咕哝了一句。
“师妹,凌公子说得不无道理,切不可冲动。”上官逸沉吟道。“咱们且再等等。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车雁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顺着上官逸递出的台阶下了,“好吧,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就听你一回。”
“车姑娘千万别勉强自己啊。”凌泉吹了声口哨,轻快笑道。
车雁正欲发作,却被上官逸按住肩膀,呛人的话不得不卡在喉咙里。
侯威隐秘地把眼去睃凌泉,不再提逃跑的勾当了。
过了三日,屋内酸臭味初显。
杨济远没有文鸢有人性,他们被囚期间没有洗澡的资格。平日里再光鲜精细的人,到了现在也是一副蓬头垢面的邋遢样子。
这样的日子什麽时候是个头呢?身体受拘不是最可怕的,难受的是在这样一个空间内,得不到半点外界的消息。
两个每天来送饭的黑衣人话比死人还少,想从他们口中打探消息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他们每天的食物里还被加了料,能让人内力尽失的药。若是他们不愿意吃,黑衣人就会摇铃威胁。
而杨济那边却久久没有动静。
车雁坐不住了,她在房内一通乱走,“杨济那厮到底几个意思!这是想让我们归顺于他还是想耗死我们?”
上官逸被她的脚步声扰得心烦意乱,勉强耐下性子宽慰道:“师妹莫慌,这应该是杨济对我们的考验,切不可自乱阵脚。”
车雁崩溃道:“师兄,你不觉得这地方越呆越逼仄麽?我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上官逸明白她的痛苦,更明白此时说再多都是徒劳的。
二人相顾无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化为轻叹。
和叹息声一同落地的,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凄厉惨叫。
“不!放开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