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芜城
江初的腿伤刚好利索,记忆治疗刚有了一丝微弱的进展,像是浓雾中偶尔透出的丶几缕模糊的光斑。
就在这时,训练场的总教官邢涛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江初,临时任务,紧急,目标海域,你准备一下,立刻归队。”
没有多馀的解释,也不需要。
江初握着电话,沉默了几秒,目光掠过窗外正在进行恢复训练的跑道。
记忆的碎片还在脑中冲撞,那个叫向暖的人的面容和那句“我欠你一个解释”还萦绕在心头,但命令就是命令。
“是。”他应道,没有任何犹豫。
治疗被迫中断。
他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再次踏上了征途,目的地是海外某个陌生的机场和那片充满未知的空域。
同一天,向暖下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塔台。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因为化疗而变得稀疏的头发。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擡起头,正好看到一架银白色的飞机划破云层,向着遥远的天际飞去,尾迹云像一道淡淡的伤痕,印在渐暗的天空上。
她清楚地知道,那架飞机不是他的航线,不是他的机型。
可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越来越小的光点,直到它彻底消失在暮色里。
一个念头,无声无息地浮现在她空旷的心间:
“当他翺翔在万米高空,摆脱了所有的地面束缚时,那一刻,他会不会,暂时忘记那些沉重的过往?”
她的问题里,没有自己。
没有询问他是否自由,是否快乐。
她只是想知道,那片他守护的丶广阔无垠的天空,是否能成为他片刻的避难所,让他从那些连他都无法完全忆起的沉重记忆中,获得一丝短暂的喘息。
飞机消失了。
天空重新变得空荡。
向暖开始写日记。
她没有记在备忘录,是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让她觉得真实。
二零一七年四月二日
“阳光很好,把被子抱出去晒了。闻起来有太阳的味道。”
“希望晚上能睡得好一点。”
二零一七年四月五日
“吐了三次。胃里空空的,像被掏光了。”
“但还是努力吃掉了一个小面包。不能输,暖暖加油!!”
二零一七年四月十一日
“头发掉得更多了,早上起来,枕头上都是。”
“去剪短了。理发师问我要不要烫一下,我说不用。”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有点愣。”
二零一七年四月十八日
“在楼下遇到一只流浪猫,很瘦。给它买了一根火腿肠。”
“它蹭了蹭我的裤脚。心里好像没那麽空了。”
二零一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又去复查了。医生看着片子,很久没说话。”
“我知道结果不好。没关系,我习惯了。”
二零一七年四月三十日
“雨璇硬拉我出去走了走。公园里的花都开了,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