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国近拟‘假战逼和’之策,即伪造边境冲突,诱使大胤主动议和或调防,从而打乱部署,伺机突袭。此策曾在十年前试用,因我方早有防备未成。今闻其再度启用,恐已在途。”
她当时以为不过是旧策复提,未加重视。如今看来,此策竟已被付诸实施,而执行之人,就在她眼前——三皇子玉明照。
她将三份文书并列于案:凌霄密报、三皇子奏本、百里爵旧笺。一字排开,如同三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同一把锁。
烛火在静夜里轻轻摇曳,昏黄的光晕随着微风起伏不定,映照在纸面上,光影斑驳,宛如水波荡漾。那一页泛黄的绢纸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字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似有低语在耳畔悄然回响,诉说着不可言说的宿命与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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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如墨般浓重,庭院深处廊檐相连,夜风穿行其间,拂过回廊,卷起一角素白帘幕,轻轻飘舞,如同幽魂低徊。远处传来更鼓声,一声接一声,自宫墙外悠悠传来,穿透寂静长夜,带着几分苍凉与肃穆,敲打着人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她缓缓起身,裙裾轻曳,步履无声地走向案前。指尖微凉,却稳稳执起那支狼毫笔,笔尖浸入朱砂砚中,殷红如血的颜料缓缓渗入毫端,饱满而凝重。她凝神片刻,手腕轻转,笔锋在黄绢上徐徐游走,每一笔都似含千钧之力,又似承载着不容违逆的天意。
最终,一行朱红小楷赫然成形:“召三皇子玉明照,明日辰时入宫觐见。”
字迹清峻挺拔,力透纸背,红如烈焰,在昏黄烛光下静静燃烧,仿佛预示着一场风云将至的朝局动荡,悄然拉开序幕。
每一个字都写得极慢,极稳,力透三层绢帛,最后一个“见”字收锋锐利,似刀斩绳,斩断犹豫,斩断退路。
她将黄绢折好,交给候在一旁的内侍:“交司礼监,明早道宣召。”
内侍领命退下,脚步轻悄,消失在长廊尽头。殿内重归寂静,只剩铜漏滴答,声声入耳,如同时间的脚步,一步一步逼近黎明。
她坐回案后,翻开一本新奏折,却未动笔。手指轻轻敲击案角,一下,两下,三下……节奏平稳,却藏着难以言喻的焦灼。
忽然,她停下动作,抬头望向窗外。
一轮冷月高悬于夜空,清冷的光辉如薄纱般洒落,悄然铺展在乾元宫门前那层层叠叠的石阶之上,仿佛为古老的宫墙镀上了一层银白的霜色。夜风轻拂,树影微动,四下寂静得只余下更漏遥远的回响。
她站在檐角阴影之下,目光微凝,忽然眯了眯眼。
那道影子——细长、斜斜地横亘在青石台阶的第三级上——本不该出现在那里。宫门早已落锁,禁卫巡视有序,此时此刻,不该有任何人逗留于此。可那影子却分明静立着,轮廓清晰,像是一道无声的警示,又似某种隐秘的预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透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异样。
按理说,此刻宫门已闭,禁军换岗尚未开始,廊下不应有人驻足。更何况,那位置偏僻,既非巡夜必经之路,亦非值守岗位所在。可那道影子静静立着,衣摆微动,像是等了很久,又像是无意停留,却偏偏不肯离去。
她没有叫人。
也没有移开视线。
只是缓缓放下手中朱笔,伸手摸向袖中那枚常年携带的紫檀木令——通体乌黑,雕工简朴,正面刻“绝杀”二字,背面嵌一枚微型机关扣。只要一声令下,藏于宫中各处的绝杀堂死士便可从暗处现身,将那人无声擒下。
但她没有。
她在等。
等一个答案。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站在那个位置?
那里,正是通往天机楼密道的最近出口。一条极少有人知晓的隐秘通道,连接着宫墙深处与西市边缘,曾是先帝密令传递的专属路径。如今早已废弃多年,入口被砖石封死,地图上亦无标注。可若有人知晓旧法,仍可通过特定机关开启。
她指尖收紧,木令边缘硌进掌心,留下浅浅红痕。
那人依旧不动。
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一块半掩的铜牌——形制古旧,纹路奇特,青铜质地,表面镌刻北斗七星与戍字徽记。那是十年前北境戍边将领才有的调令符,全国仅铸三十六枚,每一枚对应一位镇守要塞的将军。
而持有者,早已战死沙场。
她瞳孔微缩,心跳骤然加快。
十年之前,北境大战,七万将士埋骨荒原。那一役后,所有调令符皆被回收熔毁,仅存档案留底。如今这块铜牌重现宫中,意味着什么?
是遗物被盗?
还是……有人未死?
她正欲起身,殿外忽有脚步声逼近。不是一人,而是两队巡夜禁军,灯笼高举,铠甲铿锵,火光照亮回廊。显然,例行巡查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