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一向绵里带刺,还沾点阴阳怪气。这话听得教练忍不住皱了皱眉。
冰迷里戏称的‘艺术水母’,指的是国际赛场上某些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行为。因为表演分作为出于裁判个人判断而给出的分数,比起规则明确的技术方面的分数来说偏向主观,所以在赛场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裁判就会在某些选手的表演分里注水。哪怕技术分落人一筹,也能在表演分里追加回去。
别的大家或许看不出来,但节目究竟有没有观赏性大家还是知道的。于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明白这分数来得很水,这类选手也被冠上了艺术水母的外号。
编舞老师这话一出,倒显得滑联这次改规则似乎是件好事。
能够减少这类选手分数注水的可能了,给真正拥有技术的选手们更多机会,可不就是件好事吗?
望月空铃眉头却皱紧了。
教练话音落地后,他的脸上便毫不掩饰地写上了‘这什么东西’几个大字。
这片空间安静了一会儿,望月空铃重新开口,声音听得出来按捺着情绪,“所以,你们又考虑起了贝尔曼,是想让我用这个令自己满意的、完美的节目,给这个合乐即将落幕的时代……哀悼?”
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这是真的,你是什么也阻止不了的,小铃铛。”编舞老师放下环胸的手,也不再开玩笑,“重新考虑贝尔曼倒也没想那么多,只不过是觉得要是之后你编新节目都用不着考虑艺术性了,那这最后一次,还不如就让你如愿了。”
望月空铃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垂下眉眼,看不出在思考些什么。特意早起挤出来的单独训练时间就这样在谈话中过去了小半个小时,却无人进行催促。
教练在心里数着秒,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正想出声问一下望月空铃现在是怎么想的,一抬眼,却忽然一愣。
雪少年思考得十分专注。
因此哪怕垂着头,也完全没有现地上自己这边的影子变成了两个,又交融在一起,看不出形状,也分不出你我。
直到手心忽然被触碰,才猛地回神。
他明显被吓了一跳,看到这一幕的教练在心里担忧,这小子对旁人的靠近或者触碰总是很敏感,曾经他就见过好多次有人(包括自己)从背后拍望月的肩膀,他条件反射先头也不回地给了人一肘子。
这次还比以前那些时候出神得更厉害呢,要是还是下意识给了人一下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帮忙道歉……
教练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忧虑。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的所有担心都是白费了。教练走神的间隙里,就看到站在那里垂眸思考着的雪少年在被试探性触碰垂在身侧的右手时,眼睫瞬间掀开,明显是怔了一下。
然而教练所担心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生。
他仅仅只是怔了那么一下,就极其自然地先握住了只试探地碰了碰他手心的那只手,回过头去的眉眼温和。
“怎么了?无聊了吗,我耽搁得有点久了……”
再之后,除了一个摇头的动作以外,教练就再没有看见那个布丁头少年的任何回应。
因为望月空铃回过身去的同时,脚步一错,十分自然地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教练:“……”
他心情复杂地收回了视线。
另一边,孤爪研磨摇完了头,低声说:“只是注意到这边的气氛……生什么了吗?”
他一手搭着趴在隔板上,另一只手伸出来,被望月空铃握在手心。
望月空铃没想起来问如果只是想戳他的话,碰手臂或者拍肩膀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够他的手,孤爪研磨也没有提把手收回。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下去。
“啊……上面制定规矩的那些家伙又想搞点事。”说到这个,望月空铃便忍不住又皱起了眉,“我有时候真的想问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得到怎样的结果?”
这方面的事情孤爪研磨不甚了解,刚才也没怎么听明白前因后果。
所以他只是又伸出了那只空着的手,像是想把雪少年眉间的褶皱抚平,又像是一个手只能伸到这里的拍拍头的安抚。
他问:“等会儿结束了,要去打游戏吗?”
望月空铃眯了眯眼,目光无意识追随着那只已经收回的手。
说这句话时,对方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孤爪研磨总是那么平静,不变的表情和声线,不管在那下面都隐藏着什么,实际上话语里又代表着怎样的意思,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一直都是那样。
每时、每刻,都可以和望月空铃记忆里的某个画面完美重合。
像可以无数次重播的录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