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要跟着去死的。
可是上天垂怜,神明怜悯,给了他一点希望。
他才能再次见到谢韵。所以他才不愿放手。
谢韵继续说:“世上没有如果。现在的结果,已是既定的、最好的结果。我们都无法回到那一天,将一切重新来过。我无法忘记那一天的种种。我也不能替当年那个濒死的自己,原谅你。”谢韵继续道,“放开我吧……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别再回首了。”
晏回南却固执地不愿放手,“不是的,这还不是最好的结果。你还没有同我和朗儿在一起生活,我们还没有好好经营我们的家。这怎么会是最好的结果?琰琰,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谢韵却偏过头,不愿意再听。
“晏回南,我已经遇到了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那个人不是你。从前不是你,现在也不是你。而且跟在你身边,总是杀机重重。我过够了逃亡的生活,过够了胆战心惊的生活,太累了。在你来白下之前的六年,我过得很好,我发展了自己的事业,重塑了自己的理想,可是你一来,这一切都变得十分糟糕。你以为我今天想在这荒山野岭里待着吗?这是谁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需要再来这里。”谢韵的字字句句都重重砸在晏回南的心头。
他无可辩驳。
这无妄之灾,的确是他给谢韵带来的。
可是他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却不愿意接受,“不是的。琰琰,我们之间是有情义的。”
谢韵轻叹了一口气:“那是从前。我很早之前便说过,我们的情义,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翻篇了,尽管我们同在一页书卷里出现过,被彼此记录书写过。可是那一页已经过去了。就算一直翻开,经历那么多的风吹雨淋日晒,字迹也模糊了,纸张已经烂了。我不爱你,子游。从始至终,我没有爱过你。些微的爱慕都没有。”
她唤他子游。
她鲜少唤他子游,总是带着敌意的,直呼其名。
可是今日她却唤他子游,如同幼年时一样。她心情好的时候,以礼相待的时候都会唤他子游。
今夜的她语气温和平静地不带一丝波澜,温柔刀,刀刀致命。一句子游,将晏回南整个人钉在原地。
晏回南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他知道,此刻乃至今后,无论他做什么,谢韵都不会爱他了。他无论如何做,都没有用了。
晏回南一直没有说出真相,也是内心恐惧,惧怕即便他说出事情的真相,谢韵也不再要他了。
远处的晏朗被司文带在身旁,他听不清父亲母亲在说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回头问:“司伯伯,母亲在同父亲说什么呀?”
司
文却看出了不对劲。
他安抚地捏捏晏朗的小薄肩,“他们在说小秘密。”
“朗儿好想知道啊。父亲都抱了母亲了,朗儿也好想抱抱母亲啊。”
说完这一切,谢韵感受到晏回南抱住她的力气渐渐松懈,才缓缓抽身出来。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晏朗身上,此刻她还有一件事想说。
“子游,回到白下之后,可以把朗儿还给我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又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晏回南的心口。
现在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全部的精神支柱。
没有谢韵,没有晏朗。
他真的成为了一具空壳。
他张了张口,拼命地想让自己说出“不要”“不可以”“不行”“我不愿意”“不想”诸如此类的任何一句话。
可是他只是动了动干涩的喉头,却吐不出一个音来。
他之前的愿望是找到谢韵,看到她过得好,然后在一旁守护她就好。他的目的是希望她幸福。
朗儿从出生便没有感受过母爱,他那么想见到自己的母亲,见到母亲之后他又那么喜欢她崇拜她。
他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语来拆散他们母子?
所以肯定的话语,先一步他的大脑从嘴里蹦了出来,“好。”
殊不知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已。
谢韵有些不相信,她本以为这件事会很困难,至少要回到白下之后,再与他多番谈判纠缠才能行,她刚刚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真的吗?”
晏回南转过身去,点头:“嗯。”
流光抛(4)
“琰琰,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晏回南垂眸遗憾道,“朗儿思念你,也喜欢你。他同你生活在一起,很好。”
比和他这个罪孽深重的人生活在一起要更好。
其实晏回南这些年的内心早已被仇恨、悔恨所腐蚀,他的心阴郁肮脏,所有教给朗儿的那些正面的,都是他努力装出来、拼凑出来的。
朗儿只有跟在谢韵的身边,才能接触到真正的好的东西,才能知道何为光明正大。
他走回到晏朗的身边,将朗儿从马上轻轻抱在怀里,勾着他软糯糯的小手指问他:“朗儿,今后和娘亲一起生活好不好?”
晏朗以为是娘亲愿意要他和父亲了,喜出望外,却没有听出晏回南的弦外之音。是他和娘亲,而非他们。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一眼谢韵,又转过头来看晏回南:“真的吗?娘亲要跟朗儿生活在一处了吗?娘亲也像父亲一样喜欢朗儿,像朗儿思念她一样思念我对不对?”
后半句倒是不假,这些年谢韵对晏朗的思念不比晏朗思念她少半分。
晏回南道,“是啊,娘亲也很爱朗儿。所以朗儿愿意吗?”
晏朗用力地点点头,“嗯嗯!朗儿非常愿意!父亲,你快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