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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娘家的电话(第1页)

书房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陆老爷子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威严与审视彻底隔绝在空间之外。苏晚跟在陆寒枭身后,走在陆家老宅空旷而静谧的走廊里。廊顶悬挂的复古吊灯散着暖黄的光线,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随着两人的步伐缓慢移动,如同被拉长的时间,沉闷而压抑。

前方的陆寒枭始终保持着挺拔的姿态,深蓝色休闲西装的衣摆在行走间微微晃动,却丝毫无法削弱他周身散的冷意。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也未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仿佛身旁的苏晚只是空气。走到主卧门前,他停下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地推门而入,随即反手关上房门。那一声不算响亮却异常清晰的关门声,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再次明确划分出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界限。

苏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次卧,动作流畅地完成了开门、进入、反锁的一系列操作。直到背脊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她才终于允许自己轻轻吐出一口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浊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了几分。

方才家宴上的种种画面如同电影般在她脑海中飞回放——陆老爷子言语间的敲打与施压、沈曼云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态度、陆婉清带着挑剔的试探、陆云深那双充满探究与警惕的眼睛,还有陆寒枭毫不掩饰的怀疑……每一个细节都被她精准捕捉,在脑海中反复分析、筛选,试图从中找到与苏家破产真相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杏色连衣裙、眉眼温顺、看起来纯净又脆弱的自己。镜中的女子,眼神低垂,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和笑意,完美符合所有人对“落魄千金”“温顺新妇”的期待。然而,只有苏晚自己知道,这副看似柔弱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怎样冷静、锐利且充满复仇火焰的心。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嘲的弧度。这副精心打造的伪装,是她在陆家立足的最好武器,也是她保护自己、接近真相的最坚固盾牌。

就在苏晚准备卸下这身伪装,取出加密调查进展时,放在梳妆台上的那部属于“苏晚”的普通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清晰地闪烁着“妈妈”两个字。

苏晚的眸光瞬间凝固,指尖在接听键上方停顿了一瞬。她迅调整好情绪,脸上那点残余的冷静与锐利瞬间被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依赖和软弱的神情取代。这种神情,是她无数次在家人面前演练过的,早已深入骨髓,无需刻意模仿。

“妈?”她按下接听键,声音放得轻柔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仿佛刚刚受过极大的委屈,又在强撑着镇定。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苏母带着哭腔的、急促而焦虑的声音:“晚晚!我的晚晚,你在陆家过得怎么样?他们……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人给你脸色看?”

“我挺好的,妈,您别担心。”苏晚的声音愈轻柔,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爷爷、妈还有……还有寒枭,他们都对我挺照顾的,没有人为难我。”她说“挺照顾”和“寒枭”这几个词时,语气里刻意带上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迟疑,这种细微的停顿,足以让电话那头心思敏感、又对女儿处境充满担忧的苏母捕捉到,从而产生更深的焦虑。

“真的吗?晚晚,你可别骗妈妈啊!”苏母的声音更加急切,带着浓浓的哭腔和绝望,“妈妈知道,你是为了苏家才委屈自己嫁进陆家的,是爸妈没用,让你受这么大的罪……可是晚晚,家里现在真的快撑不下去了!你爸爸前几天又去找了几个以前的世交,想借点资金周转一下,可那些人……那些人现在看到我们就像看到瘟神一样,躲都躲不及!银行那边的催款通知,这个月已经是第三封了,再还不上钱,他们就要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收走了……”

苏母的啜泣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每一声都充满了无助与绝望,如同尖锐的针,刺在苏晚的心上。“晚晚,你现在是陆家的少奶奶了,你能不能……能不能跟寒枭好好说说,让他先帮我们苏家渡过这个难关?不需要很多,真的不需要很多,只要能让银行那边缓一缓,让你爸爸有机会喘口气,找到新的合作项目就好……”

苏晚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苍白。她听着母亲声泪俱下的恳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阵阵刺痛。但这份刺痛,并非完全因为苏家如今的困境,更多的是源于这困境背后所隐藏的、苏家曾经遭受的不公与恶意倾轧。那股深埋在她心底多年的恨意与复仇的火焰,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她精心维持的柔弱表象,燃烧起来。

但她不能。她深知,此刻的冲动与失控,不仅无法帮助苏家摆脱困境,反而会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让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制在心底。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柔而坚定的语气,却又充满了无能为力的苦涩:“妈,我知道,我都知道家里现在的难处。您别哭了,哭坏了身子,爸爸会更担心的。”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轻,仿佛害怕被周围的人听见,“可是妈,我在陆家的处境,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风光。寒枭他……他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工作,我们……我们平时连说话的时间都很少。而且陆家的规矩特别多,爷爷今天还特意找我谈话,敲打我,让我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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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巧妙地向苏母诉说着自己在陆家的“艰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同样在豪门中如履薄冰、毫无话语权的弱势形象。这种“同病相怜”的处境,既能让苏母暂时放下对她的期望,又能进一步巩固自己“柔弱无助”的人设。

“这个时候,如果我贸然开口向陆家要钱,或者让寒枭帮忙,只怕……只怕会惹得他和爷爷不高兴,到时候,可能连现在这点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了。”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颤音,这颤音中,既有对母亲的心疼,也有对自身“处境”的“无奈”,“妈,您再给爸爸一点时间,也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让我慢慢适应陆家的生活,慢慢找到合适的机会,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帮家里渡过难关的……”

她一边用温柔而充满承诺的话语安抚着电话那头焦虑绝望的母亲,一边抬眼看向梳妆镜。镜中的女子,眼眶微红,脸上满是对母亲的担忧与安抚,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真正的软弱,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是她布下的棋局,她绝不会用摇尾乞怜的方式去乞求陆家的帮助,为苏家争取那一点点可怜的喘息空间。她要的,是彻底查清导致苏家破产的幕后真凶,让那些曾经伤害过苏家、掠夺苏家财产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唯有真相与实力,才是支撑苏家重新站起来的真正依仗。

电话那头的苏母似乎被女儿话语里的“艰难”和“无奈”彻底说服了,哭泣声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浓重的疲惫与叹息:“妈知道了……是爸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晚晚……你在陆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知道吗?”

“我会的,妈。您和爸爸也要保重身体,别太操心家里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晚又柔声安慰了母亲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瞬间,她脸上所有的温柔、担忧与软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随手将手机扔在梳妆台上,出“啪”的一声轻响,这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需要时间?苏晚在心中冷笑。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陆家内部的关系错综复杂,陆云深的疑点越来越多,陆老爷子对她的试探也从未停止,她必须加快调查的步伐,才能在真相被彻底掩盖之前,找到那个关键的突破口。

然而,苏晚并不知道,就在她与母亲通话,完美演绎着一个身处豪门、身不由己却又心系家族的“柔弱女儿”形象时,在次卧门外不远处的走廊拐角阴影处,陆寒枭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将她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陆寒枭本是准备返回书房,取一份下午匆忙离开时遗忘在书桌上的重要文件。他刚走到二楼走廊,就隐约听到从苏晚的次卧里传来压抑的说话声。起初,他并未在意,只是加快了脚步,准备尽快取完文件离开。但随着他与次卧的距离越来越近,苏晚那刻意放软、带着哽咽和无奈的声音,便断断续续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寒枭他……工作很忙,我们……话都说不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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