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杰几乎是弹跳着从真皮沙发上起身,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那笑容夸张得几乎要挤出皱纹。
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
“哎哟!段哥!”
卢杰夸张地张开双臂,声音拔高了八度,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您要去M国了,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呢,没想到今天还能有这个荣幸!”
他作势要拥抱,却在段骋冰冷的目光中讪讪地放下手臂,转而搓着手,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牧溪一见到卢杰,整个人明显僵硬了。
他下意识地想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轮椅扶手,本能地想要往段骋身後躲藏,却被轮椅限制了动作,只能求助般地望向段骋,眼神里写满了不安。
段骋完全无视了卢杰夸张的表演,推着轮椅径直走向包厢中央最宽敞的沙发区。
他在最中央的沙发上从容落座,随後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段骋轻轻将牧溪从轮椅上横抱起来,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啊……”
牧溪显然也没料到这个举动,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
段骋将牧溪安置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还顺手将一个靠垫垫在他背後。
体贴入微。
体贴入微这个词什麽时候居然和段大少爷扯上关系了?
卢杰和几个小弟齐齐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蒋迪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段骋是出了名的难接近?
多少想巴结他的人连他衣角都摸不着,送礼请客都被冷冷回绝。
可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段大少爷,居然对一个特困生如此体贴入微?
卢杰在心里把牧溪骂了千百遍,各种污言秽语在脑海中翻涌。他认定牧溪一定是用了什麽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让段骋如此另眼相待。
但面上,他却笑得更加殷勤,几乎要弯下腰来。
他赶紧端起桌上那杯价格不菲的轩尼诗,毕恭毕敬地凑到段骋面前:
“段哥,我敬您一杯!今天这局就是特意给您赔罪的,您看……”
段骋连眼皮都没擡一下,仿佛那杯酒根本不存在。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卢杰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
其他小弟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背景音乐还在播放,却丝毫缓解不了这凝重的气氛。
冷笑一声,段骋擡起头,目光扫过卢杰:
“说吧,你想怎麽谈?”
在这个宽敞而压抑的包厢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有形的实体。
卢杰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权衡着眼前的局势。
尽管他对牧溪的鄙夷毫无疑问。
可是,牧溪这个靠着奖学金度日的穷学生,这个不男不女的“娘娘腔”,此刻却成了卢杰必须攻破的突破口。
归根到底,段大少爷到底为什麽找上他,不就是为了给这个娘娘腔撑腰吗?
卢杰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屈辱感,那张惯常带着傲慢神情的脸,此刻硬生生挤出一个近乎扭曲的丶讨好的笑容。
他转向牧溪,声音刻意放得轻,却掩不住其中的鄙夷:
“牧溪同学,”
卢杰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丶夸张的诚恳,
“之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确实是我做得太过分了。我向你郑重道歉,希望你能够……”
“我不接受。”
牧溪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包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这个一直低垂着头的牧溪,难以置信这样坚定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
牧溪擡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卢杰。那双总是带着怯意丶像鹿般的眼睛,此刻却像顶开了巨石的杂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