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伶俐的闻家侍从早已先行一步,迅速点亮了烛火,搬来了两张相对放置的檀木椅,并无声地退至门外守卫。
进入侧厅,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与视线,闻千声解下狐裘,随手递给身後一名劲装护卫。
“殿下,”
闻千声开门见山,声音平稳,并无过多寒暄,
“京中惊变,消息已传至北境。闻氏虽僻远,亦知社稷危殆。陛下旨意未达之前,我已料定殿下必将重担在身。”
顾文匪擡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亦在主位落座,神色沉静:
“小姨消息灵通,冒雪前来,辛苦了。”
他对这位小姨向来敬重,不仅因血缘,更因这三年雪中送炭的情谊与闻千声本人的能力。
“闻家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谈辛苦。”
闻千声摇头,接过老仆奉上的热茶,并未饮用,只是暖着手,
“时间紧迫,我便长话短说。”
她目光沉静地看向顾文匪,
“京城剧变,二皇子倒行逆施,此乃殿下的机会,亦是滔天巨浪。此去,成则九五至尊,败则万劫不复。闻家与殿下荣辱与共,自当倾力相助。”
她话音一顿,朝外微微示意。一名心腹躬身入内,双手奉上一卷帛书。
“一百家丁,皆是闻家暗中蓄养的好手,身手不凡,背景干净,忠诚可鉴。名册在此,殿下可随时调用。”
闻千声的语气平淡,仿佛送出的不是一百名精锐死士,而是一份寻常礼物。
顾文匪接过名册,并未立即翻开。
帛卷入手微沉,其上墨迹犹新。
他知这一百人意味着什麽——这不仅是武力上的增援,更是闻家明确的态度,是将筹码彻底押在他身上的投名状。
在权力博弈的棋局上,这便是一支可以扭转局面的奇兵。
“小姨厚意,孤铭记。”他沉声道,将名册拢入袖中。这份情,他顾文匪承了。
闻千声看着他沉稳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三年的磨砺,确实让这位曾经锋芒毕露的外甥,沉淀了许多。
真正的王者,如何能在真金白银之中养出来,如何能在娇生惯养之中练出来?
势必是要风霜雨雪丶刀锋剑雨,吃尽苦头,知苦,才能够磨练一二心性。
她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愈发深邃,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相托。”
闻千声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更重的分量。
“小姨,请说无妨。”
顾文匪擡眼望去,静待下文。
“定州那孩子,今年已满十八。”
闻千声的语调里,难得地染上了一丝属于长辈的丶近乎温柔的痕迹,虽然极其淡薄,
“我欲让他随殿下同行,历练一番。”
闻定州。
那是闻千声早年收养的孤儿,冠以闻姓,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虽无血缘,却视若己出。
闻千声一生未嫁,闻定州便是她选定的继承人,是闻氏一族的未来。
此刻,她要将闻定州送到自己身边,送到那前途未卜丶凶险万分的京城棋局之中。
闻千声放下茶盏,神色变得更为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为人母的恳切:
“这是我私心,亦是闻氏对殿下未来的期许。”
她顿了顿,扬声道:“定州,进来。”
“诶!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矫健的身影便从殿外蹿了进来,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
身形高大挺拔,肩宽腰窄,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眉眼开阔,鼻梁高挺,嘴唇线条分明,整个人像北境原野上的豹子,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与力量感。
正是闻千声的养子,闻定州。
“殿下表哥!”
闻定州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对着顾文匪抱拳行礼,动作干脆,眼神明亮,毫无畏惧,反而透着亲近。
这三年,他时常溜来找顾文匪切磋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