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章·心魔纪云廷可以恨,但是他不……
次日。
奉剑猛地睁开眼,稍微动了一下就牵动了丹田处的痛,让他瞬间清醒。
入目并非冰冷的地面或律法堂阴森的牢狱,而是熟悉的床幔。
从前与主人双修之时会在这里。
这是主人的洞府?主人的床榻?
主人居然带他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奉剑头顶那双毛茸茸的黑色犬耳因受惊而倏地竖起,警惕地转动了一下,随即,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後那条尾巴的存在感,正不安地扫过柔软的被褥。
他……他竟然还在显形状态!而且是在主人的床上!
奉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猛地坐起身,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身下的床铺——他记得自己浑身是血,肮脏不堪,怎麽能玷污主人的床铺!
然而,低头一看,预想中刺目的血污并未出现。
床褥干净整洁,并没有什麽血污。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件破烂染血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白柔软的里衣,宽大了不少,袖口长出一截,明显是纪云廷的衣物。
上面还残留着主人身上那独特的丶冷冽又干净的气息,将奉剑整个人若有若无地包裹着。
奉剑彻底懵了。
是主人……给他换的衣服?
这个念头让奉剑的耳根瞬间滚烫,连带着那对犬耳都染上了一层薄红。羞耻丶慌乱丶还有一丝不敢深想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滚落,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玉石地面上,寒意从脚底窜起,却让奉剑更加清醒。
他怎麽能能待在主人的床上,怎麽能穿着主人的衣服……
视线慌乱扫过室内,下一刻,奉剑的视线定住了。
就在不远处的窗下,一张紫檀木椅上,纪云廷正闭目盘膝而坐,显然是在调息运功。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在纪云廷身上,勾勒出他冷峻秀厉的侧脸轮廓。
纪云廷生得极好,眉宇如剑,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从小修行仙阙剑典,平日里便如一把入鞘的利剑,寒光内敛,却无人敢轻视其锋芒。
但此刻,这把“剑”似乎出了些问题。
只见纪云廷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周身灵力波动得极不平稳,时强时弱,眉心紧紧蹙起,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麽痛苦。
那萦绕在他胸腹伤口处的血气,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几分,隐隐有反噬的迹象。
走火入魔?
奉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羞赧和逃离念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巨大的担忧让奉剑下意识就想上前,想用自己去帮主人梳理那紊乱的气息。
可刚迈出一步,奉剑就硬生生顿住了。
他现在……算什麽?
一个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的卑贱妖仆,一个证据确凿的叛徒。
他和纪云廷的相遇,原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计划。
一切都是巨大的棋盘。
奉剑和纪云廷,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所以他有什麽资格靠近?他身上残馀的微弱妖气,会不会反而刺激到正在关键时刻的主人?
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
不敢碰,不敢惊扰。
最终,奉剑默默地丶小心翼翼地挪到纪云廷的脚边。
他蜷缩起身体,像一条真正被驯养丶却又深知自身卑微的小狗,轻轻地丶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依偎在主人的座椅旁。
仰着头,奉剑那双浓墨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纪云廷,里面盛满了化不开的担忧与痴缠。他又赤着脚,穿着过于宽大的主人衣袍,头顶的犬耳因紧张而微微抖动,身後的尾巴安静地贴伏在地面。
奉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这样守着。
用他仅存的丶笨拙而虔诚的方式,守着他的神明,哪怕他的神明或许从未垂怜。
——
事实上,纪云廷确实走火入魔了。
恨意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蚕食着纪云廷的理智与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