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入魔的迹象,因这惊天真相的冲击,变得更加严重。
恨恨恨!
纪云廷缓缓擡起眼,赤红的目光扫过这间代表着他宗主身份的丶冰冷华贵的洞府。
这三百年的“道”,他所以为的“因果”,他从始至终的人生……
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修道修道,最先修心,心门未修,又如何顶得住这如此滔天的恨意?
狂暴的灵气几乎要撕裂纪云廷的经脉,胸中翻涌的恨意灼烧着他刚刚复苏的心窍。
纪云廷的眼前一片血红,过往三百年坚信不疑的一切,宗门的栽培丶持剑的使命,都在记忆恢复的瞬间土崩瓦解,碎成齑粉。
那……什麽是真的?
什麽是真的!
气血逆冲喉头,纪云廷猛地侧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殷红的血迹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主人!”
奉剑吓得魂飞魄散,他慌忙扑上前,徒劳地想去擦拭主人唇边和下颚的血迹。
动作间,他猝然对上了纪云廷擡起的眼……只见纪云廷那双原本清冷如寒星的眼眸,此刻竟是一片骇人的赤红,如同浸满了血,里面翻滚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与痛苦。
奉剑的手僵在半空,心疼得无以复加丶心胆俱裂。
纪云廷却猛地出手,一把死死攥住了奉剑试图为他擦拭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他死死盯着奉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声音因气血翻腾和极致的情绪而嘶哑破碎:
“你……可是真的?”
这问题没头没尾,却承载了此刻纪云廷剩馀的全部的迷茫与挣扎。
如果连记忆丶信仰都是假的,那这个陪伴了他三百年,此刻在他眼前露出妖身丶满眼担忧的剑侍,是否是这滔天谎言中,唯一的真实?
奉剑手腕剧痛,却不敢挣扎,他看着纪云廷赤红的双眼,看着主人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脆弱与疯狂,让奉剑简直心痛如绞。
他忍着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顺从:“自然。”
下一秒,纪云廷剧烈地喘了两口气,猛地闭上那双赤红的眼睛,试图压下识海中翻江倒海的杀意与混乱。
那被欺骗丶被利用丶被塑造成工具的百年,化作了最猛烈的燃料,让心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滋生丶壮大。
奉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跪坐在他脚边,用那双湿漉漉的丶盛满了无助与担忧的小狗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尾巴焦虑地在地面上扫动。
“这一切都是假的……还不如杀个干净!”
纪云廷猛地睁开眼,赤瞳中的疯狂更盛。
他伸手虚空一抓,伴随着清越的剑鸣,仙阙剑化作流光飞入他手中。
然而,就在他握紧剑柄的刹那,那原本仙气凛然丶莹白如玉的剑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浓郁的墨色侵染,转瞬间变得漆黑如夜,散发出不祥的丶毁灭性的气息。
仙剑蒙尘,心魔已深。
眼看着纪云廷持剑便要向外冲去,只想用手中的剑,将这虚假的一切彻底斩碎。
“主人!不可!”
奉剑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扑上前,跪着紧紧抱住纪云廷的双腿,用身体阻拦他的去路,
“主人如今走火入魔,灵气激荡,实在不宜动武!求主人冷静!”
纪云廷前冲之势被阻,赤红的目光骤然落在奉剑身上。
手中那柄已变得漆黑的仙阙剑猛地调转方向,冰冷的剑尖瞬间抵住了奉剑的脖颈,锋锐的剑气甚至划破了一丝皮肉,渗出血珠。
他逼视着奉剑,声音如同淬了冰:
“你我三百年的主仆情谊,是真是假?”
奉剑仰着头,脖颈处传来冰冷的刺痛感,但他望着纪云廷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坚定:
“自然是真的。”
他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属下对主人的心,天地可鉴。哪怕是千刀万剐,魂飞魄散,这份心意也是真的。”
纪云廷闻言,却扯出一个极其冰冷丶带着讥讽与痛楚的笑:
“既然是真的……看你这样,你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何不告诉我何为真何为假?你和整个仙盟一起瞒着我,与我又有几分主仆情义?”
闻言,奉剑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咬紧了下唇,确实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了。
奉剑本就是人与妖结合诞下的异类,为人妖两族所不容。
是仙盟找到了他,将他作为一枚棋子安排在纪云廷身边。
一为炉鼎,助其修行;二为监视,确保这柄“利剑”始终掌握在仙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