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在一个看似寻常的下午。
因为过了托福的考试,成绩也出来了,牧溪去学校教务处领取留学申请的相关表格,为接下来的申请做准备。
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牧溪抱着文件袋,正低头看着上面的注意事项,心里盘算着晚上给段骋做他最近喜欢上的那道柠香烤鱼。
突然间。
“牧溪!你个白眼狼!攀上高枝了是吧?连爹都不认了?!”
牧溪浑身一僵,猛地擡头,就看到牧庄山那张因长期酗酒而浮肿油腻的脸,正带着狰狞的怒气朝他冲过来。
浓重的酒气隔着几步远就扑面而来。
周围路过的学生和老师纷纷侧目,好奇丶打量丶甚至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牧溪身上。
“爸……你怎麽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
牧溪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想去拉牧庄山,想把他带离这片公开的丶充满审视目光的区域。
“怎麽不是说话的地方?!啊?!”
牧庄山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拔得更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牧溪脸上,
“你怕什麽?怕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知道你有个我这样的穷鬼爹,给你丢人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儿!老子养你这麽大,你现在出息了,会爬男人的床了,就想一脚把我踹开?门都没有!”
“爸!你胡说什麽!”
牧溪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试图再次去拉牧庄山,阻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继续说下去。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和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的方向,让牧溪感到一阵阵眩晕。
“我胡说?!你个不要脸的同性恋!靠着卖屁股过上好日子了,连点养老钱都不肯给你爹!天打雷劈的东西!”
牧庄山越骂越难听,污言秽语将牧溪所有的尊严冲刷得七零八落。
牧溪看着父亲那张扭曲的脸,听着那些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指控,一股混合着屈辱丶愤怒和绝望的力量猛地涌了上来。
命运好像永远都不会放过牧溪。
但是他不再是那个只会默默承受丶逆来顺受的牧溪了。
“闭嘴!”
牧溪用力去推搡牧庄山,想让他闭嘴,想让他离开。
“你……你敢跟我动手?!”
牧庄山震惊地瞪大了浑浊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一向在他面前温柔怯懦的儿子竟然敢反抗。
短暂的错愕後,是更汹涌的暴怒,他一把揪住牧溪的衣领,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文件袋掉在地上,洁白的表格散落一地,被践踏得污浊不堪。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牧溪反抗意识特别强烈,打起人来简直不管不顾的,牧庄山以前经常打牧溪,下手也一点都不客气。
眼看着两人双双挂彩了。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段骋和顾畅飞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外围。
段骋本是回来正好顺路把牧溪带过来,然後找顾畅飞商量点事情,他们远远就看到教学楼前围了一圈人。
段骋心中莫名一紧,快步走近,恰好将牧庄山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和扭打的场面尽收眼底。
一瞬间,段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他本就身高腿长,此刻带着凛冽的怒意拨开人群,动作迅疾而有力,几乎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把就将被牧庄山揪着衣领的牧溪猛地拽到了自己身後,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护住。
“放手。”
段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般的寒意,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还在叫嚣的牧庄山。
几乎同时,顾畅飞也挤了进来,他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横亘在牧庄山和段骋丶牧溪之间,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被一种少见的严肃取代,他一把格开牧庄山还想伸过来的手,厉声道:
“干什麽呢!大庭广衆之下动手动脚,像什麽样子!”
牧庄山被段骋的气势和顾畅飞的阻拦震了一下,但他也只是愣了一下,立马又指着段骋,跳着脚骂道:
“就是你!你就是他那个有钱的相好是吧?!我上次还见过你呢!你把我儿子拐跑了,让他不认我这个爹!你们必须赔钱!给我养老钱!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周围拍照的“咔嚓”声和议论声更加密集了。
牧溪躲在段骋宽阔的背後,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指甲几乎要嵌入手掌心里。
屈辱丶难堪丶担忧……种种情绪像海啸般将牧溪淹没。
他最不堪的丶最想隐藏的一面,就这样血淋淋地丶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段骋面前,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牧溪有一个像吸血虫一样的爸爸。
段骋没有回头看牧溪,他只是微微侧头,对身後的牧溪低声道:“别怕。”
然後,段骋迅速对顾畅飞使了个眼色。
顾畅飞立刻会意,转身面向围观人群,脸上挂起他那招牌式的丶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不容置疑的笑容,扬声道:
“各位同学老师,散了吧散了吧,没什麽好看的。麻烦刚才拍照录像的朋友们自觉删除一下,涉及个人隐私,法律後果咱可都懂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