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他站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霓虹灯的冷光打在他脸上,模糊得像一场遥远的幻觉。人潮汹涌,却没有一张熟悉的脸。他拼命在人群中寻找,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无数个晚上,他的意识就如幽灵一般,在这样一个又一个场景里漂泊,有时候分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
柯帆常常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有时是在她身边一起上自习,她有些无奈地看他昏昏欲睡,用笔去敲他的头。
有时候是一起散步回家,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亲密无间,他偷偷拍下一张照片。
还有他从没见过的柯帆。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礼堂里朝他回头笑,他的心中涌起巨大的幸福,却发现自己站在宾客席,而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胸口别着一朵代表新郎的玫瑰花。
他伸手去拉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最后在焦灼中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身边空空,世界荒寂地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梦是现实的投射。
徐奕辰缓缓开口:
“我理解,你在梦中见到的不仅仅是过去的她,你痛苦的不仅仅是失去了与她的过去,对吗?”
易翎嘉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更加苍白,他僵直地坐着,嘴唇煽动,在发出任何音节之前,眼泪先无声地夺眶而出。
失去的,不仅仅过去。
更是,有她的未来。
整夜整夜的坐在那里,感到两个人一起的时光逐渐远去,在黑暗中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热恋时,刻在他心上的,两个人想象共建的未来一夕之间全部崩塌,那种感觉好像也是失去了一部分自己。
已经幻想过一起牵手白头偕老的每一秒,然后某一天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
20多岁甜蜜恋爱,30多岁初为人父人母,40多岁50多岁60多白发苍苍一起牵手在日落下散步的每一个画面。
都不会再有。
他已经规划好了他们的一生。
“我失去的不是这几年,我失去的是我们将会共度的一生。”
易翎嘉双手捂面,眼泪从指缝中涌出来,打湿了他一直拿在手心的黑色皮筋,那红白相间的灯塔挂坠被眼泪浸润,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暖色的光芒。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歇斯底里的委屈孩子,失声痛哭到浑身颤抖。
徐奕辰将纸巾盒放至他的手边,却没有安慰劝止,仍由他哭出来。
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情绪容器,当其中装满了坏情绪,是再装不了好情绪的。
他需要这样的发泄排空。
徐奕辰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三个字母上。
ert--eotionalrenstructiontreatnt
(情感重塑治疗)。
通过外界刺激,打破患者现有的情绪封锁,重建良性的情绪机制。
十几次治疗后,易翎嘉通过了学校的心理评估,重新回去上学了。
除了比以前沉默寡言些,他看起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