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喜显然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他刚从山里检查了下套的陷阱回去,在路上就撞见倒地上人事不省的田秋生。
他顿了顿继续说:“他应该是寻了短见,但运气好,吊颈的腰带断了,人才摔了下去。”
只是人虽然没死,可瞧着也不太好。
陈三喜不会治病,可看田秋生的脸色十分不好,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他虽然不爱管闲事,可生死攸关的事儿,见到了总不好真装瞎,只好背着人下山求医。
哪知道周巧芝听到这段话立刻就怒了,满脸狰狞地扑前去,想要扑到陈三喜身上撕打。
“你个克父克母的死伢子!你敢咒我家秋生!我撕了你的嘴!”
陈三喜这时候正心烦呢,觉得自己一时好心反惹了一身臊。
他可不会给周巧芝面子,动作迅捷地躲开,让周巧芝一头栽空,直接扑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巴和干草。
这时候,牵着崔兰芳手掌的秦般般探出头,不高兴地说道:“周婶子,你也太不讲理了!你自个儿看看,田秋生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痕呢,就是上吊勒出来的!”
“这麽要命的事儿,你不急着你儿子,还有心思先找别人的麻烦!”
围观的衆人都听到秦般般的话,就连田大成都立刻扯开田秋生松松的衣领,把本来就隐隐显出一截的淤青痕迹直接露了出来。
“哎呀!真有淤青啊!”
“这孩子真上吊了?”
“哎哟哟不得了不得了啊,只听说谁谁谁被婆家苛待了上吊的,又或者生了病不愿意拖累家里上吊的……可秋生这小娃才多大?同龄的娃儿都还满山玩呢!他能有啥事过不去,要上吊啊!”
“可怜嘞……”
“田家的,这回真是你冤枉三喜了!你家秋生这次还多亏了三喜呢,要不是被他恰好遇见背下来,这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找到人!就算找到人,又还有没有气儿了!”
“是啊是啊,这事真是你不对!”
周巧芝心乱如麻,她看一眼田秋生,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儿子会上吊自杀!
为啥呢?
为啥要上吊呢?
自己从来不缺他吃喝!
当祖宗伺候着!
为了他能好好读书,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是先紧着他!
去年冬天,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换了新棉衣!就是怕天气太冷,冻伤了手不好写字!
她事事想着他,事事为他忧心,事事为他安排。
这孩子咋还这麽不懂事呢!
想到这儿周巧芝就觉得委屈!要不是为了供秋生读书,他们一家人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耳边还有村民你一句我一句怪责的话涌进她的耳朵,但周巧芝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忽然蹲下身,捂住脸哭了起来。
“我家秋生咋可能上吊嘛!他才多大啊?他懂个啥?家里不缺吃的不缺穿的,他有啥事儿过不去的!”
“村里几家人想我这样舍得啊!隔三差五地炖肉炖鸡,就是为了给他补身子,好能读书!谁家舍得花这麽多钱送儿子读书啊!”
正哭着,万大夫终于来了。
他是被同村的汉子请来的,显然路上就听到消息了,急急忙忙赶过来,蹲下身给田秋生把了脉,又是翻眼皮又是摸鼻息,折腾人一会儿才心急如火骂道:
“一个两个都是傻的啊!这娃子上了吊,还不赶紧套车往镇上送,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还在这儿耽搁呢!咋做人爹娘的!”
这话一说,周巧芝连哭都不敢哭了,呆呆地盯着说话的万大夫。嘴巴大张,眼睛圆圆瞪着,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直接流进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