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露如电,梦幻泡影。
他越是凝神,越是心神俱震,全不知眼中已渗出血来。
“单兄,你的眼睛!”
单烽道:“别拦我,让我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因!”
他鲜血障目,一把拭去后,眼中只剩下谢霓的一幅身影。
后者孑然一身,或嗔或悲,并无一点儿笑影,回头看他一眼,又往远处去了。
“别走!你要去哪儿?”
半空中,一声悠悠的叹息,竟像是从亘古传来的。
“怨春凋,惜春暮,恨春归……何妨赊取,三春景气,一夕催开?”
他虽不解其中意,却被那种怆然击中心魄,仿佛胸臆血肉被活活掏空了一块,徒余无尽酸楚悲凉。
是恶果么?
单烽心道,若我自食其果,为什么报应到他的身上?
啪嗒。
罗网消散,一枚莹白丹丸坠入楚鸾回掌心。
楚鸾回方才还劝他莫看因果,这会儿却痴了似的,双手也微微着抖。
茯苓道:“师兄,是灵药么?”
楚鸾回面露惊异之色:“是炼成了,但不该……不是我预想中的那一味药。”
茯苓叉腰道:“早说该看着药鼎,师兄,你又用错药啦!但好歹是灵药,你怎么不高兴呀?”
“它叫赊春。”
楚鸾回皱眉道,以一种复杂的目光凝视着手中的丹药:“三春景气,一夕催开……它能将因果中的情,强行激出来,提前耗尽!”
这药性怪邪门的,和那些药死人肉白骨通仙途的灵药比起来,实在是鸡肋。
但作为头一回现世的先天灵药,是也开宗立派的功德,足够任何一个药修为之欢欣若狂了。
他若不是药人宗的出身,单凭这一颗药,怎么着也能在玄天药盟混个千里药仙当当了。
最初那一阵错愕散去后,楚鸾回展平眉头,越看越是欣喜。只觉那药丸通体散着柔和莹洁的气息,传承丹方在他脑中清晰地浮现,各个高妙绝伦,恨不能当即炮制个十枚八枚,好生渡一渡世间痴男怨女。
单烽道:“赊什么,能不能说人话?”
这药能炼成,和单烽那一救不无关系,楚鸾回毫不介意他语气粗暴,反而笑笑,随手一指:“单兄看到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了么?”
孙药仙拄着铁拐,从不远处探出身来,一个劲儿瞅着楚鸾回掌心灵药,见被逮个正着,便捋动胡须作掩饰。
楚鸾回道:“若我说,单兄将会倾慕于他……”
单烽道:“我看你是死劫将至。”
“这就对了。”楚鸾回笑道,“缘分天定,站在此时,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和谁有一段姻缘,不惶恐吗?”
单烽毫不迟疑道:“我知道是谁。”
楚鸾回道:“可这段姻缘,能有多长久?”
单烽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楚鸾回道:“姻缘有定,怕只怕挥霍无度。要是一颗猛药下去,能在数日间,把往后的爱意、缘分,统统燃尽了。又当如何?”
单烽道:“能被药耗干净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情种。”
“单兄,若它能破情障呢?”
单烽:“管用么?”
楚鸾回道:“份量用足,把疯疯癫癫的力气都用完了,正如男子纵欲过度,再不能行人事一般。往后便是死水一潭,哪还有什么情障可言?”
“那很好。差多少药材?我去找,搓颗大的。”单烽断然道,“我非噎死那小子不可。”
薛云一听那赊春的用处便知大事不妙,顾不得装死,一跃而起,却被他师叔单手撂在地上。
“听师叔一句劝,”单烽居高临下,眼里的恶意几乎喷薄而出,偏摆出长辈的口气,“情障这玩意儿伤身体,你消受不起。”
楚鸾回道:“知道了方子,再制倒也容易。单兄你别急,这药因人而异,得有引子!”
“引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楚鸾回道,“服药后,得让他看见意中人,方才见效。”
单烽道:“不行。”
但凡薛云多叫一声谢泓衣的名字,他都想扯断对方的舌头,更不用说让这家伙跑过去现眼了。吃药也太过麻烦,早该一刀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