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
客厅顿时一片寂静。
阮寻舟松了松衬衫领口,有些抱歉的耸肩:“我在门口看见他站着不动,还以为是腿不方便,就帮了他一把让他进来,没想到……”
陈羽曼撑了下额头,侧过身子抱肩,望向阳台的落地窗:“既然你知道了,那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我和你爸爸已经离婚,我们准备把你送去英国读寄宿学校,你准备一下吧。”
阮争鸣皱眉,一只手撑着沙发:“我们?什麽时候……”
陈羽曼瞥他一眼:“或者你愿意陪读也行。”
阮争鸣:“难道就你有事,其他人就不忙吗?!”
陈羽曼:“阮恬的事你从来不管,所以他现在这样你才能这麽无所谓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阮恬咬唇,终于开口:“你们别吵了……”
然而没人看他一眼,双发继续争吵。
“够了!”阮恬微微擡高了声音,这下双方终于注意到他,陈羽曼微微皱眉:“大人讲话……”
阮恬第一次打断她:“我不用你们任何人看护,我自己管我自己,我也不会出国。”
陈羽曼冷下脸:“你这麽做是为了故意和我抵抗吗?”
阮恬眼睫颤了颤:“我不是……”
“那你怎麽管你自己?是去夜店,还是像以前那样,逼迫同学连助学金都不敢申请?”
阮恬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可能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这个形象,解释再多丶努力再多也没有用。他撑着拐杖走到玄关处,拿起自己修补好的那枚琥珀蝴蝶,轻轻抚摸了下。
幽蓝的蝴蝶在浅黄的琥珀里舒展,唯有心脏处有一道刀痕,但也被阮恬用热熔胶尽力修补好。
他走到陈羽曼面前,递出这枚琥珀蝴蝶,却发现险险抵住对方鼓起的肚子,只好往後缩了些:“我之前把你的东西弄丢了,现在找回来了,还给你。”
阮争鸣突然上前一把夺过,拿到眼前看了一眼,随後一把摔在地上,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这是你妈出轨对象给她的定情信物!对方是个植物学家,所以才给的蝴蝶标本,你还当个宝找回来!”
阮争鸣一把拉起阮恬领口:“是不是其实你和你妈联合好让我出丑的?!”
“是不是?!说话啊!!啊?!”
阮恬感觉到一阵窒息,双手扒住领口咳嗽起来:“……咳丶咳……我没……”
“阮争鸣你疯了!他是你儿子!”
陈羽曼上前一把推开他,却被推到一边沙发上,阮寻舟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赶紧上前拦下他爸,将阮恬往後面推了一把。
阮恬顿时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朦胧的视线中看见阮寻舟倒了一杯水给阮争鸣,劝他消气,而此时,陈羽曼捂着肚子痛苦呻吟起来:“快打120,我肚子……疼……啊……”
“阮争鸣……我孩子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
于是打电话的打电话,安抚的安抚,阮恬强忍下咳嗽,撑着拐杖默默站在墙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
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不然全家每个人都那麽聪明,只有他一个笨蛋。
阮恬撑着拐杖往外走,正好遇上司机撑着担架进来擡人,估计是要把陈羽曼往医院送,一路人来人往,有人注意到他,却没人上前。
阮恬就这麽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不知走了多久,一辆公交车在他面前恰巧停下,他回过头才发现这地方新修了公交车站,便上去,却发现自己没钱。
他身上地钱都是阮争鸣和陈羽曼给的,如今他们都不要他,那他还配花他们的钱吗?
阮恬转身要下公交车,没想到司机已经关上车门往前开了,见他看过来,挥挥手让他往後走。
阮恬抿了抿唇瓣:“谢谢。”
阮恬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抱着拐杖靠在窗户边往外看,夏天天暗的晚,,路灯都已经亮起来了,天边还残留着一点亮光和晚霞,鸣笛声丶打闹声,来来往往的行人成群结队的过斑马线,赶着回家。
而他没有家,也不知道去哪,甚至都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个事。
他打开颜逸的微信栏,输入很多最後却都删掉了。
阮恬叹了口气,颜逸现在在国外训练,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还是不要拿这事让对方分心好了。
阮恬突然笑了声,自己什麽时候会这麽为别人着想了。
他靠在窗户上,看最後一点晚霞慢慢落下去,暮色笼罩上来,天色渐渐变暗,终于没忍住睡了过去。
阮恬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过来是司机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告诉他终点站到了。
“好,谢谢。”阮恬撑着拐杖慢慢下了车,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走,陌生的景象在他眼前一点点展露出来。
水泥路面裂开几条大口子,几根杂草冒出来,经久未维修的围墙露出里面的钢筋,五颜六色的招牌一闪一闪的似乎马上要坏掉,零星两三个人在他面前走过,还有人转过头盯着他看。
阮恬防备地抓紧拐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对方不为所惧,抓了抓脸颊冲他笑了下,才趿拉着拖鞋走远。
阮恬有些嫌弃的拧眉,这什麽破地方,他还在市里吗?他没怎麽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砰砰”直跳。
阮恬擦了擦站台椅子後坐下,拿出手机定位,发现自己在一个叫“光合村”的街道,而现在都11点多了,公交车都停运了,没法离开。
不过就算能离开,他又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