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继而泪落。
原来这几日缝衣时,她的指尖早已记住了那些字。
同一晚,周砚卿趁父亲赴宫议事,潜入京兆尹密档房。
她动作利落,打开第三格铁柜,抽出那份即将呈递御前的参劾折子——内容直指崔明远“执行禁令不力,纵容思想污染”。
她将其替换为另一份奏报,标题赫然写着:“江南疫病蔓延,恐随商路入京,请设防疫司”。
又故意在案头遗落一页抄录的《灯诗三百》,字迹工整,像是某个学子用心誊写。
翌日清晨,流言如风般传开。
“朝廷怕的不是铃,是百姓记得旧事。”
更有医馆张贴告示:“凡诵《童蒙心诵》避瘟者,可免诊金。”百姓争相前来,一字一句背诵,以为能防病,却不知那所谓的“避瘟口诀”,正是灯诗第一篇。
苏锦黎得知消息时,正立于药铺屋顶,眺望全城。
万家灯火下,无声的潮水正在蔓延。
她知道,权力越是镇压,符号就越深扎根。
他们搜查铜铃,却不知火种早已藏进汤碗、衣线、童谣与心跳。
她转身走入屋内,取出一块磨刀石雕成的小铃模型,递给暗卫:“送去城北。”
暗卫迟疑:“那里只有老兵祠,无人接应。”
苏锦黎淡淡道:“不必接应。让它沉在井边就好。有些人,看见它,就会懂。”
风掠过屋脊,一片枯叶打着旋落下。
而在城北荒巷尽头,老兵祠的门扉在夜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听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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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那夜,城北的老兵祠没有点灯。
门楣上悬着一块旧匾,漆皮剥落,“忠魂”二字只剩半边。
李崇山蹲在祠堂角落,手里摩挲着一块磨刀石雕成的小铃——形状粗拙,边缘未修,却与寻常铃铛不同,底部刻着一道细如丝的凹痕,像是某种记号。
他将它轻轻放在供桌中央,又取出三根枯枝,插进香炉。
无香,无火,只是一场默祭。
初一、十五,他都这么做。
不是为了谁听见,而是为了让沉默本身成为回应。
子时刚过,门外传来窸窣声响。
不是叩门,也不是喊话,只是雪被踩实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由远及近。
十七个人,从风雪中走来,披着褪色的旧军氅,脚上缠着麻布,靴底结冰。
他们站在门槛外,摘下帽子,却不进屋。
为一人抬头看了眼牌匾,喉头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李崇山起身,走到门口,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这些面孔他认得。
有的曾在“灯变”当夜守西门,有的在火起时试图封锁消息,还有的,亲眼看着百姓抱着陶铃跪在宫墙外,被羽林军冲散。
他们没死于战场,却活得像亡魂多年。
直到今夜,他们来了。
没有人说话。
第一个老兵解开衣襟,从贴胸处掏出一片铁片——锈得黑,边缘卷曲,隐约可见弯曲的纹路,是当年宫灯支架的一角。
他双手捧上,放在供桌前。
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十七人,十七块残铁,整齐排列,如同列阵。
李崇山低头看着,手指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