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放榜前夜,京中细雨连绵。
苏锦黎立于窗前,手中握着一封密报。
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交错。
赵砚之终于动手了——他门下御史联名弹劾裴文昭“私藏先帝悖逆诏语,图谋动摇国本”,奏章已递入内阁,只待皇帝批红,便可查封修史院,牵连百人。
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
那行“太子不堪继统,惟七郎性似朕少年时”的批语,如刀悬颈上,谁都看得出其分量。
压下,是掩耳盗铃;公开,又恐引政潮。
可若任由旧党借题挥,新政未起便将倾覆。
所以她没等。
三日前,她便召柳知秋入府,命其彻夜誊抄修史院所有敏感卷宗。
纸墨翻飞,灯火不熄。
最终成册三份,各自封缄。
第一份送往太学,交予三百师生共守。
学子们自结阵,昼夜轮值,扬言“欲取此档,先踏我辈尸身”。
第二份藏于京郊义塾地窖,由老塾师亲自看管。
那是个聋哑老人,一生未娶,却收养了十七个战乱孤儿。
他知道的不多,但守得住。
第三份,最险。
由李承武亲率十名退役羽林老兵护送南下,经通州渡口,沿运河南行,目的地江南书院联盟。
那里远离朝堂,士林清流汇聚,尚有独立之风骨。
出当夜,雨势转急。
通州码头黑影浮动,船只悄然离岸。
李承武站在船头,手按刀柄,目光扫过两岸。
他知道,追兵必至。
果然,子时刚过,五艘快艇破雾而来,旗号为巡河司,实则隶属赵砚之私党。
为校尉高喝:“奉命查缉违禁文书,停舟受检!”
船内众人皆紧握兵器,只待一声令下。
李承武却抬手制止。
他缓缓抽出腰间一支旧笛,横于唇边,吹出一段低沉曲调——羽林巡夜调。
初时无声,唯有雨落河面。
紧接着,岸边一处草棚亮起一盏灯笼。
再一处,又一处。
十余艘泊岸民船相继点亮灯火,顺流排开,宛如星河倒挂。
船上百姓无言,却齐声哼唱起来,调子与笛音相合,苍凉雄浑,回荡水天之间。
追兵呆立舟中,面面相觑。
“这……这调子,不是羽林禁曲吗?怎么连打渔的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