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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开封府内，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姜源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无底深渊。

南疆万里之遥，纵使快马加鞭，日夜不休，也绝非三五日可达。而展昭的脉象，已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恐怕连十二个时辰都难以支撑。

"难道……真的再无他法？"赵祯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目光紧紧锁在展昭那张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心痛如绞。这是他刚刚相认的弟弟，是他承诺要护其周全的至亲！

姜源沉默着，清俊的眉宇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显然在飞速思索。房间内只剩下展昭那微不可闻的丶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的呼吸声，以及衆人沉重的心跳。

白玉堂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坚硬的青砖竟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他虎目赤红，低吼道："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猫儿他……"後面那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公孙策老泪纵横，颓然道："是学生无能……学生无能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弥漫之时，姜源敲击扶手的指尖倏然停住。他擡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决绝，也有深深的顾虑。

"还有一个方法。"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或许……可以一试。"

"什麽方法？"赵祯和白玉堂几乎同时急声问道。

姜源的目光缓缓扫过衆人，最终落在赵祯身上，一字一句道："以帝王之血为引，辅以金针渡xue，强行激发他体内被邪毒压制的最後一丝本源生机，或可……延命数日。"

"帝王之血？"赵祯一怔。

"是。"姜源解释道，"陛下乃真龙天子，身负紫气，血脉中蕴含一丝天地气运与至阳之力。以此血为引，配合特殊针法，或能暂时唤醒并壮大展护卫近乎寂灭的生机，如同在将熄的灰烬中强行吹入一口阳气，令其复燃片刻。但……"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无比："此法凶险异常，乃是逆天争命！首先，对陛下龙体有损，精血损耗非短时可复。其次，对施针者要求极高，不能有丝毫差错。最重要的是，对展护卫而言，此法如同饮鸩止渴，强行激发的生机消耗的是他最後的生命本源，一旦这口‘气’耗尽，便是……便是回天乏术，连这片刻的拖延都不会再有。"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这方法，代价巨大，且只是延缓死亡，并非治愈。

赵祯却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挽起自己的龙袍衣袖，露出手腕，目光坚定地看向姜源："需要多少血？尽管取用！若能为他争得一线生机，莫说些许精血，便是折损朕十年阳寿，朕亦心甘情愿！"

"陛下！"包拯和荣威同时惊呼，欲要劝阻。帝王血脉，关乎国本，岂能轻易损伤？

"不必多言！"赵祯断然挥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源，"姜源，开始吧！"

姜源看着赵祯眼中的决绝，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他自药箱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丶通体莹白的玉刀和一个玉碗。示意了一下赵祯。

赵祯将手腕伸到玉碗上方。姜源手起刀落，玉刀在赵祯腕间轻轻一划，一股散发着淡淡金芒的殷红血液顿时流入碗中。随着血液的缓缓流出，赵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取了约莫小半碗血，姜源立刻为赵祯止血包扎，然後迅速将数种早已准备好的药粉融入血液之中，那血液竟微微沸腾起来，散发出一种奇异而威严的气息。

"白少侠，请助我稳住展护卫经脉！"姜源手持沾染了药血的数根金针，神色肃穆到了极点。

白玉堂立刻上前，以内力护住展昭心脉及主要经脉。

姜源凝神静气，出手如电！只见他双手翻飞，一根根沾染着帝王之血的金针，带着微弱的风雷之声，精准无比地刺入展昭周身三十六处大xue！尤其是心口周围的要xue，落针更是小心翼翼。

金针入体的瞬间，展昭原本死寂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一股微弱却异常灼热的气息自他丹田升起，强行冲开被邪毒阻塞的经脉，与他心脉中盘踞的阴寒邪毒展开了最後的丶也是最激烈的争夺！

"噗——"展昭猛地喷出一口黑紫色的淤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猫儿！"白玉堂惊呼。

"稳住！这是好现象，淤血吐出，生机方有流转之隙！"姜源低喝，手下金针不停，或拈或弹，引导着那股被强行激发出的生机，艰难地对抗着邪毒。

赵祯紧张地看着，只觉得一阵阵紧张感袭来，但他强撑着不肯离开。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姜源额头上满是汗水，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不少，显然消耗极大。

当最後一根金针落下，展昭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下去。他依旧昏迷不醒，但脸上那层死寂的灰败之气，竟真的褪去了一些，虽然依旧苍白，却隐隐有了一丝极淡的生气。最明显的是，他的呼吸变得稍微清晰可闻，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绝的感觉。

姜源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晃动，几乎脱力。他擦了擦汗，缓声道："幸不辱命……陛下之血，果然蕴含非凡之力。此法……成了。"

他看了看展昭，仔细感应着他的脉象，估算道："以此状态，或可再支撑……五到七日。这已是极限。"

五到七日！

衆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至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多谢！"赵祯对着姜源郑重一揖。

姜源侧身避过，"当务之急，是立刻设法通知天一，让她务必在七日之内赶回！否则……"他後面的话没有说，但衆人都明白。

希望，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一盏孤灯，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现在，所有的期盼，都系于远在南疆的轩辕天一身上。

陷空岛的信鸽终于带回了回音。卢方夫人闵，在接到白玉堂的求救信後，已立刻动身，赶往汴京。但信中也言明，即便一路顺风，抵达汴京至少也需八九日之久。

时间，依旧紧迫得让人窒息。

而此刻，远在南疆哀牢山深处，轩辕天一正经历着最後的丶也是最凶险的封印修复。她与冷莫言对此间发生的一切，尚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