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误会了。”
“哀家没有误会。”
王娡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太后的威仪。
“昔日周亚夫,平七国之乱,功高盖世,先帝为何赐死?”
“不就是因那句‘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
“这道理,你懂,我懂,田蚡也懂!”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刘彻。
“可你忘了,如今的大汉,北有匈奴,内有诸侯。”
“田蚡是丞相,是你舅父,是王家为你立在朝堂上的一把刀!”
“你今日折辱他,便是自断臂膀!”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君权’,动摇国本,这就是你做天子的智慧?”
刘彻沉默地看着她,任由那股逼人的气势压来。
王娡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以为自己赢了这一回合。
“哀家已经派人去请你舅父了。”
她退回主位,重新坐下,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
“你们当着哀家的面,把话说清楚。”
“彻儿,别让母后为难。”
这是最后通牒。
是要他当着外戚领袖的面,向王家低头。
刘彻却笑了。
不是苦笑,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笑。
“母后,不必等了。”
他平静地开口。
“舅父现在,应该正在府中写请罪的奏章。”
王娡的瞳孔猛地一缩。
刘彻从袖中取出的,不是什么温润的玉器。
而是一卷薄薄的竹简,那正是此前张汤所查的奏报。
他没有呈上,只是在自己掌心缓缓展开。
“这是上个月,南军八校尉与武安侯府的宴饮名单。”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王娡的心狠狠一沉。
“这是十日前,长水校尉胡建,在酒后之言。”
“他说,‘丞相令,不敢不从;陛下诏,未尝得闻’。”
“这是三日前,北军一位军侯上呈的密报。”
“说军中操练,只呼‘武安’,不提‘长安’。”
刘彻每说一句,王娡的脸色便白一分。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有孺慕,只剩下帝王的森然。
“母后,您说,若朕今日不敲打舅父,明日,这份名单送到御前,它还是名单吗?”
“它会变成一份谋逆的罪证。”
“到那时,周亚夫的今日,就是田蚡的明日。”
“朕,保不住他。”
“您,也保不住整个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