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小满。
未央宫,大朝会。
刘彻的目光掠过阶下,眼神平静,像在审视一盘已经布好的棋。
左列之,是他的一手提拔起来的连襟,大司马大将军卫青。
左列次位,是他的外甥,新晋的骠骑将军霍去病。
年轻,锋利,是一柄渴望饮血的刀。
右列之中,是他的老将,公孙敖。沉稳,厚重,是一块能压住阵脚的磐石。
棋局已定,只待落子。
“擢御史大夫李蔡,为丞相。”
刘彻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听不出喜怒。
前任丞相公孙弘病逝,这个空缺必须立刻填补,而李蔡,是此刻最稳妥的一步棋。
紧接着,他看向兵部呈上的舆图,修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河西”二字上。
“命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一万精骑出陇西,正面凿穿!”
“另命将军公孙敖,率三万大军出北地郡,侧翼包抄。”
“钳形攻势,合围聚歼。朕,要的是整个河西走廊!”
霍去病向前一步,甲胄碰撞出清越的声响。
“臣,领旨!”
他的声音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战意。
刘彻微微颔,目光转向了霍去病队列身后的一个年轻人。
李广的三子——李敢。
“李敢,你便入公孙敖军中,任校尉,随军出征。”
这是安抚,也是敲打。
李氏的荣耀,不能只靠一个年迈的老将军撑着。
下朝后,建章营。
卫青亲自为霍去病斟满一杯酒。
他拍着外甥的肩膀,眼神里是大将军少有的复杂情绪。
“去病,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公孙敖是沙场宿将,多听他的。”
霍去病咧嘴一笑,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舅舅,我只信我手里这杆枪。”
“还有粮草这些,你都得备齐。”
卫青一如过往的谨慎稳妥,又不忘记各项叮嘱。
“舅舅,我讲究的是打到哪吃到哪。我们都是轻装出行,你就放心,等我大捷回京。”
卫青看着他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
出征前夕。
月色如水,洒在卫长公主府的高墙上。
霍去病勒住马,将自己和坐骑都藏在墙角的阴影里。
他没有去告别任何人。
因为他唯一想告别的人,就在这高墙之内。
不知过了多久,墙头传来细微的碎石剥落声。
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是刘纁。
她瘦了,一张小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唯独那双眼睛,倔强地亮着,仿佛要将这清冷的夜色都点燃。
二人四目相对。
“木头。”
刘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却又被她硬生生忍住。
霍去病抬头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熟悉的,略带痞气的笑容。
“我怕再不来,有人要把这墙头给望塌了。”
刘纁被他气得噗嗤一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看准了方向,用力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