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卫青大帐。
帐帘被一只血手猛地掀开。
寒风裹着沙砾灌了进来,将烛火压得几近熄灭。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盔甲上凝固的血迹已经黑。
“大将军!”
他喉咙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硬挤出来的。
“李将军……在白狼口追敌百里,迷路,遭遇匈奴左谷蠡王主力……”
“全军……覆没!”
斥侯的声音戛然而止,说完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可他最后一句气音,却清晰地在死寂的大帐中回响。
“将军他……自刎殉国!”
嗡——
帐内一瞬间,连风都死了。
卫青手中的青铜酒爵,在他掌心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声地扭曲、变形。
他甚至没有去看。
暗红的血,混着琥珀色的酒液,从指缝间渗出。
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面。
晕开一朵小小的、绝望的花。
“胡言乱语!”
一名将领猛地拍案而起,眼底一闪而过的兴奋却比帐外的风还冷。
“军令如山!李广他怎敢擅离职守!”
话音未落。
卫青的目光甚至没有移动。
那名将领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后面的话全部堵死,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卫青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卷摊开的明黄绢帛上。
皇帝亲赐的密旨。
那上面每一个字,都是一道催命符,也是一道枷锁。
他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几乎遮蔽了帐内所有的光。
锵——
长剑出鞘,龙吟裂石。
雪亮的剑尖没有半分停滞,狠狠刺入悬挂的舆图!
剑身嗡鸣,直没至柄。
剑尖所指,正是匈奴主力大营——赵信城!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将那道要了李广性命的君王密旨,面无表情地丢进了火盆。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明黄的丝绸,将其烧灼、扭曲,最终化为一缕黑色的飞灰。
“传我将令。”
卫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全军,为李将军缟素一日。”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燃烧的、沉寂的死海。
“然后,拔营!”
“十日之内,本将军要在赵信城下,活捉左贤王,为飞将军,讨回这笔血债!”
几乎是同一时刻。
长安,未央宫。
丞相李蔡跪在殿中,老泪纵横,哭声几乎要掀翻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