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林殿,则安静得像一座被遗忘的深潭。
卫子夫遣散了所有陛下赏赐的乐师舞姬,生活简单得近乎枯燥。
清晨打拳,上午习字,下午打理那片小小的田地,种植黑谷和嘉禾。
她看的书,依旧是那些枯燥的律法,与泛黄的兵制。
直到夜深,刘彻才会甩开所有眼线,如同一道鬼魅,悄然踏入。
但他从不留宿,他会带来宣室殿最棘手的奏章,与她商议国事。
她则为他点上一炉能安抚心神的沉水香,在他眉心紧锁时,为他轻轻按揉。
他们之间,没有一句情话,没有半点缠绵。
像两个摘下了所有面具,在黑暗中彼此舔舐伤口,又相互算计的同谋。
一名小内侍在殿外低声汇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陛下,椒房殿那位……今晚又砸了一整套文帝的漆器茶具。”
“宫里现在都传遍了,说陛下您心里还是向着皇后娘娘,白日里赏赐卫姬,不过是些安抚人心的玩意儿。”
刘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目光投向灯下那个安静的身影。
“看来,他们很满意朕演的这出戏。”
卫子夫的手指,正轻轻划过一张堪舆图的边缘。
“还不够。”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陛下赏赐得越重,椒房殿闹得越凶,那些人就越会觉得臣妾只是个玩意儿。”
“他们越是轻视,我们就越安全。”
刘彻的目光落回桌案上的奏章,眉头又紧了三分。
“田蚡那边,已经借着‘均输平准’的名义,开始往地方安插人手,窦氏的盐铁生意,被他搅得一团乱麻。”
卫子夫的指尖停在地图上长安的位置,轻轻一点。
“武安侯贪婪有余,格局不足,终究是把钝刀。小打小闹,动摇不了窦氏的根基。”
她的声音顿了顿,直视着刘彻。
“陛下,如今朝中,最缺的不是钱。”
“是人。”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贯耳。
“是只听命于您,为您披荆斩棘,为您马革裹尸的,新鲜血液。”
刘彻的目光骤然一凛。
“你的意思是……”
“广纳贤才,不拘一格。”
“广纳贤才……”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四个字。
卫子夫抬眼看他,那双平静的眸子里,藏着足以搅动整个天下的,疯狂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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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举荐制度,由公卿世家把持,举上来的,皆是他们的门生故吏,裙带之亲。”
“陛下何不张榜天下?”
“言明但有奇才异士,无论出身贵贱,皆可上书自荐,由陛下您,亲自策问。”
“如此,既能绕开公卿掣肘,又能为陛下,网罗一批真正为您所用的寒门俊杰!”
这个法子,如同一道惊雷,悍然劈开了刘彻眼前所有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