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却站在那片怒火的风暴中心,纹丝不动。
他直视着刘彻,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悲悯。
“陛下今日能因一策而罢黜百家。”
“来日,是否也能因一言而杀尽天下不同之声?”
“届时,这九州四海,除了唯唯诺诺的应声虫,还会剩下什么?”
杀意,在刘彻眼中疯狂翻涌。
他甚至已经抬起了手,只要一个手势,殿外的羽林卫便会冲进来,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狂徒拖出去。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在了他因愤怒而紧握的拳上。
是卫子夫。
她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此刻却走上前来,旁若无人地为刘彻整理着微乱的衣襟。
她的动作很慢,很柔,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君王的雷霆之怒。
“陛下,息怒。”
她甚至没有看东方朔,目光始终停留在刘彻的龙袍上,仿佛在拂去不存在的尘埃。
整理好衣襟,她才终于转向那个站在殿中的男人,声音平静如镜湖之水。
“东方先生。”
“你是觉得,陛下为大汉选的这根缰绳,还不够紧吗?”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
东方朔猛地一愣。
刘彻眼中的杀机也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随即是无穷的深意。
他的目光投向卫子夫。
她没有辩解,没有反驳。
她直接剖开了问题的核心,将东方朔那看似悲天悯人的“劝谏”,扭曲成了“嫌陛下还不够狠”。
东方朔呆立半晌。
他看着御座上那对心思同样深不可测的二人,忽然明白了。
劝谏?
对一个已经决心要用思想统一天下的铁血帝王,去谈什么虚无缥缈的百家争鸣?
何其可笑!
他输了。
从他踏入这座宫殿的那一刻起,就输得一败涂地。
那股凝重的、悲天悯人的神情,忽然从他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那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狡黠。
“卫夫人圣明。”
东方朔对着卫子夫,深深一揖。
“臣,愚钝了。”
他直起身,搓了搓手,又变回了那个滑稽的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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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收紧缰绳,光罢黜百家,确实不够看。”
他眼珠一转,凑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
“陛下,百家之书还在,思想的根就还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刘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指节轻轻敲击着御案。
“哦?依你之见,当如何?”
“烧书?”东方朔自己摇了摇头,“始皇帝烧过,没用,反惹千古骂名。”
“禁言?”他又摇了摇头,“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一世,防民之口,甚于防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