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侍女端着一盆热水,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
“殿下,您……”
“出去。”
刘莘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走到梳妆台前,从最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一只锦帕。
上面用最粗笨的针法,绣着一丛歪歪扭扭的,迎风摇曳的蒲苇。
是当年,那个桀骜的少年郎在草场上,笨拙地为她包扎伤口时,她随手丢给他的。
没想到,他还留着。
她笑了,笑声轻得像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管家在门外急报。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为卫大夫新婚之喜,特赐贺礼,侯,侯府是卫大夫旧主,所以让……让府上一并接收。”
刘莘拿着锦帕的手,猛地收紧。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片刻之后,她眼中的悲戚与脆弱,被一点点抽离,换上了属于大汉长公主的,雍容与冷漠。
“让他进来。”
内侍躬身入内,满脸堆笑地呈上礼单。
刘莘接过,目光扫过上面“玉如意”、“东珠”、“蜀锦”等字眼,面无表情。
她将礼单随手放在桌上,转向管家。
“传令。”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宇,冰冷刺骨。
“将库房里,所有与卫家有关的赏赐、旧物,连同陛下今日所赐,悉数清点出来。”
内侍的笑容僵在脸上。
“送到城外慈幼局。”
刘莘看着内侍惊骇的眼神,一字一顿。
“就说,是本宫为大汉,为陛下,祈福。”
管家心中剧震,垂领命:“是。”
“还有。”
刘莘拿起那方锦帕,走到烛台边,火苗瞬间将其吞噬,化为一捧灰。
她将那捧尚有余温的灰烬,装入一只和田玉雕成的锦囊,系在腰间。
玉石冰冷,灰烬滚烫。
“从今日起,府中上下,再闻‘卫’字者……”
她顿了顿,声音里再无半分温度。
“杖毙。”
兰林殿。
夏婵换下嫁衣,一身素雅的朝臣大娘子的服装,规规矩矩地向卫子夫行礼。
“夫人。”
卫子夫拉着她的手,只看了一眼她眼底的青黑,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心里没我。”夏婵没有哭,只是陈述,“昨夜,他喊了别人的名字。”